第36章(1 / 2)

此婚是我结 花匠先生 2685 字 8小时前

康誓庭的手指滑到她眼下泪痣,轻轻摸着,“你为什么睡不着?做了什么梦吗?”

刑怀栩在他的温柔抚触下微微闭眼,“噩梦和美梦,你更喜欢哪一种?”

康誓庭想了想,“噩梦醒来,我会庆幸自己活在现实世界,会更珍惜当下,美梦醒来,我会怅然若失,会心生留恋。噩梦放大了我们的恐惧,美梦让我们迷失方向,我都不喜欢。”

刑怀栩点点头,下巴因为连日憔悴,已经瘦出尖尖的线条。

康誓庭问她:“做噩梦了?”

刑怀栩又点头,思忖片刻后,喃喃道:“我总做同一种梦,梦的前半部分,我妈妈都会活过来,和我生活在一起,一家人比起过去更幸福快乐。可是梦到后面,我妈妈又总会死,各种各样的死,她总是躺在那口棺材里,永远都是离开我那天的模样。梦里我先是笑,欢呼雀跃,接着哭,声嘶力竭地哭。我先做了美梦,接着又做了噩梦,从高山跌入深渊,很累。”

康誓庭抱住她,“你给自己的精神压力太大了。”他顿了一下,说出早有的想法,“明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刑怀栩已经失眠小半月,睡眠的严重缺乏让她身心俱疲,她沮丧地点头,将脸深深埋入康誓庭胸口,环在他身后的手紧紧箍住,像抓着最后那点救命的浮草。

背后的力道让康誓庭微微愕然,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刑怀栩是需要自己的,哪怕她保持沉默,她的身体和心灵,却真实地依赖着他。

这是刑怀栩最虚弱无助的时候,她不再是隐于幕后,决胜千里之外的强者,她就是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女孩,二十二岁,能捏在手里的感情,少之又少。

这个冬天,刑怀栩在全市最有名的心理医生那儿建立个人档案,病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主要表现为焦虑多梦,并有轻微抑郁。

刑怀栩是行为上最配合医生的病人,却也是心理上最具有抵抗力的患者。

她的病是过去二十年自我压抑的总爆发,也恰恰因为她具备极其成熟的心理机制,在治疗过程中总下意识进行自我诊断和习惯性的自我压抑,于是病情反复,让心理医生略有头疼。

治疗期间,康誓庭请了长假,尽他所能地陪在刑怀栩身边,两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家荒废时日,看书看电影打游戏学料理采购健身,刑怀栩迷上法国电影,他们便找来一堆法国影视剧,边翻词典边听看,半个月内掌握简易法语,商量着有时间一起去法国参加铃兰花节,互赠幸福。

康誓庭夜里总等着刑怀栩,任何时候只要她在噩梦里骤然睁眼,都能看见旁边的康誓庭,以及他迅速打开的温柔灯光。

光明能驱散黑暗,可带来光的人,一直都是康誓庭。

不论是那年雪夜山村里的农灯,还是现在日复一日沉默温柔的点灯,他不说甜言蜜语,却愿意脚踏实地,陪着她,照顾她,保护她,是一位真正的丈夫,深爱他的妻子。

年底二十八的时候,康誓庭和刑怀栩照例收拾行李,回到康家别墅过年,这时候刑怀栩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人也渐渐胖回来,笑起来嘴角上扬,很得康老爷子欢心。

康炎和赵祈仍如往常,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带着他们的及时行乐哲学,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商量着在别墅里挖片小湖种莲花,以便来年盛夏赏荷。

在赵祈的怂恿下,刑怀栩也加入绘图小组,她是理性派,在那二位天马行空派的围追堵截下毫无立锥之地,最后只能求助康誓庭,请他出马。

康誓庭大笔一挥,直接拍板定下刑怀栩的图稿,并扬言工程资金全在他手上,他才是永远的甲方。

这个年,康誓庭差点没被他爸妈摁进土里捏碎了重造。

年三十吃过年夜饭,看过联欢晚会,刑怀栩盘腿坐在卧室大床上,面向窗外,倾心以待。

康誓庭洗过澡,出来问她,“在等什么?”

刑怀栩翘着首,颇为盼望,“我记得去年春节,从这里看出去的焰火,很好看。”

康誓庭也坐到床上,从背后拥着她,笑道:“这里是别墅区,没有高楼阻隔,天是天,夜是夜,当然好看。”

刑怀栩靠在他怀里,抿嘴笑道:“焰火和流星一样,只不过一个自然一个人为,一个真正不留痕迹,一个顽强破坏环境。”

康誓庭哭笑不得,“都这样了,还一样啊?”

刑怀栩笑,“稍纵即逝这点是一样的,要珍惜,也是一样的。”

康誓庭笑道:“你真想看,我带你去楼顶看,就是衣服得多穿些,外头冷。”

“明年再去楼顶看,今年不行。”刑怀栩转过身,跪坐在康誓庭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了笑,“今年我想和你做一件事。”

康誓庭眨了下眼,“是我想的那件事吗?”

刑怀栩贴上他的额头,促狭笑道:“你想哪件事?”

☆、第44章 冬去春来

第四十四章冬去春来

元宵未过,段家食铺的总经理紧急找上刑怀栩,说部分供货商节后要撤销食铺的代理权。

总经理很着急,刑怀栩第一反应却是问他有没有和段和祥汇报,毕竟段和祥才是食铺名义上的老板。

“段先生……”总经理欲言又止,满脸为难,“他现在的状态可能没办法处理这些事。”

刑怀栩心如明镜,无奈叹气。

自从许珊杉去世,段和祥就像换了个人,过去的温顺从容平和全都消失不见,整日借酒消愁,日夜颠倒,段琥很担心他,期末请假在家照顾他,寒假干脆寸步不离,可还是阻止不了他喝酒。

说实话,刚开始,刑怀栩也是不敢去段家的,在那小小空间里,每个角落都是许珊杉的影子,有时候蓦然回首,当真能瞧见许珊杉一同往日的身形盘踞不散。

刑怀栩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段和祥。

春节时,刑怀栩和康誓庭回段家拜年,亲眼见到段和祥烂醉如泥地瘫在厕所里,旁边段琥费劲地替他脱换衣服,厕所里弥漫着呕吐的酸臭味和酒精的刺鼻气。

那是大年初一清晨八点,一年的崭新开端,在段家却恍如世界末日,没有任何新意。

唯一让刑怀栩欣慰的是段琥。

段琥在葬礼上的表现一度让刑怀栩以为他离成长还有距离,可事实上,就在刑怀栩自顾不暇的那段时间里,段琥已经成为他们这一家里最早从许珊杉死亡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不是不疼,不是不伤,刑怀栩看得出段琥的收敛,收敛起全部伤心,在阴霾的冬日里,即使没有阳光,也须默默成长。

康誓庭有多种办法经营食铺,可食铺终归是段家的生计,他们需要段家有位主事者从始至终参与其中。

于是,这年冬末,二十岁的段琥被现实推到幕前,像曾经二十岁的刑怀栩,也像曾经二十岁的康誓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