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遇像是站都站不住了,他忽然孩子气地抹了抹眼睛,“我可以带爹爹回家了么?”
钟翮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心沉了下去,“还有一魂被做傀儡的人下了咒,做灯芯,傀儡亡,灯芯也没了束缚,应当离这里不远。”
陆嘉遇忽然拔腿狂奔,钟翮只得跟上,他跑得很快,远远的在黑暗中像一只小鹿。陆嘉遇不知道怎么,心中一片茫然,可腿却像是认得路。他停在了那个他生活了十七年的院子,没了主人,这里连守夜的小侍都没有,满院都是枯死的树叶。
钟翮跟在后面,那颗狰狞的枯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袍,脸颊上还带着一个面具,只露出苍白的唇和消瘦的下巴。显然她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了,像是没料到这样的局面,她转过身来。
“小红药,我以为鬼火要烧起来了,怎么?改变主意了?”
陆嘉遇周身黑气缭绕,目露凶光,“你骗我。”
那人勾起了嘴角,“哟?真的生气了,怎么连师尊都不叫了?”说着她轻轻抬了抬右手,陆嘉遇周围的黑气像是被风吹散一般,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
“别忘了,你那阴阳眼是谁教你开的?怎么敢在师尊面前动怒呢?不应当。”那人说得和煦倒真的像是一个和煦的长辈。
陆嘉遇疯了,他咬着牙,“你没告诉我魂灯的事情。”
钟翮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后用食指在他眉心划了一下,他又能看到了,这双眼睛是那天钟翮借给他的,带着慑人的暖意。
“别听她说。”钟翮将人护在身后。
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还是个情种?钟翮啊,你可不如你父亲。”她勾着嘴角。
钟翮倒是不意外,陆嘉遇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是有人告诉他的,这么看来应当是眼前这人了。
“你回答我。”陆嘉遇站在阴影中。
见他这样不依不饶,那人状似无奈摇了摇头,足像个包容晚辈脾气的长辈,“要杀人,要报仇,不是小红药你的心愿么?要实现愿望,什么代价都不付出,想什么呢?”她的话音猛然一沉,不再掩饰的恶意倾巢而出。
黑气像是滚滚浓云一般向两人袭来,钟翮一只眼睛变得猩红,剧烈的青光在她身后乍起,青鸟的羽翼张开将两人护住。
那人像是有些吃惊,喃喃不清道,“居然还活着……”
钟翮冷笑,“干你何事?”
“无知小辈。”她两指并住,在那枯木上划过,曾经封在里面的鬼魂人面像是苏醒了过来。
钟翮皱眉,青鸟昂首而啸,徒然拔高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图腾,将这个院子都圈在了一处,破封印而出的阴鬼在青色的光环上不断地撞击。
钟翮冷眼看着对面的人,那人笑了笑,摊了摊手,“钟翮,你能挡多久,或者说,你能一边阻挡这满地的脏东西,一边挡住我么?”
那人拔地而起,衣袂翻飞,落在地上的阴影成了一个渺小的影子。钟翮不由得退了一步,澎湃而厚重的剑意兜头而下。
陆嘉遇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下意识抽出了那柄月华。雪白的剑意竟将那人震得后退了一步,那人收敛了笑意,“你竟然拔了出来。”
陆嘉遇胸口藏着的残魂忽然变得滚烫,月华一时间从陆嘉遇手中脱了手,“铮”得一声插进了三人之间的青石板中。
一道青色的身影缓缓成形。
“他不叫红药,你当慎言。”
陆嘉遇睁大了眼睛,喃喃道,“爹……”
一如生前,面容温和,竟连一点死气都没有,他背脊笔直,剑眉星目,唇角带笑。
他苦笑道,“若是我知道红药也叫将离,爹爹断然不会给你起这么个小字。”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嘉遇,“嘉遇,别哭,跟她走,爹爹在天上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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