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2 / 2)

赵政似乎睡着了,半晌之后才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康涂:“你问,我回答。”

赵政又没有动静了,康涂耐心地等待,在等待间,又混混沌沌地仿佛在浅眠。

“我问你……”赵政很久后才说,“问什么呢,你想告诉我什么,就说什么吧。”

康涂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回答,不过赵政可能并非是故意这样玩弄语言游戏,而是真的这样想的。

“没一点诚意。”康涂寡淡地说,“睡吧。”

赵政闭着眼轻笑,环过他的头吻了一下康涂的额头,非常温柔,康涂坚持不再说话,他已经主动了够多了,剩下的哪怕一步也不会再往前了。

赵政说:“实不相瞒,我不敢问什么。”

康涂说:“为什么?”

“因为不想知道答案。”赵政声音低沉,有种令人安稳的力量,康涂觉得赵政就像自己的一个移动的家,他总是在离开他时失去力量,丧失自信,却在回到他身边时又充满希望,仿佛活在爱中。

康涂无法背叛自己的内心,还是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第97章 刑天之罚(二十八)

从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秒康涂开始陷入等待,头顶有狂风呼啸, 雪似浪潮而来, 卷起大地上的白色波涛,火焰燃烧着, 柴木一边被消耗着, 一边发出脆响,或许这是因为它里面有那些微量元素发出变化而产生的声音。百里奚在风与火中打鼾, 又停下了,又开始打鼾,又停下了, 来回往复。

赵政的声音夹杂在万物之中, 虚幻而渺小, 他说了什么?康涂重新调取自己的回忆, 他反应过来, 赵政回答了他。

康涂顺着他的话淡淡地说:“我怎么知道?”

于是赵政的声音再次和着这万物的声音一起传入康涂的耳朵, 他只是这万物中的一颗尘埃,却在此时左右着康涂的喜怒悲喜,康涂笑了声, 睁开眼抬头看了他一眼。

赵政却并没有笑,今夜他都没有笑过,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在黑夜中未苏醒的雄狮,也像是丛林中飞速穿行而过的恶狼,总之, 他今夜没有笑过,尽管康涂说了:“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是无所谓的。”

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康涂竭力做一个体面的人,大家都绅士一些,不要抱怨,不要哀叹,不要反复咀嚼悲伤,这除了令人感到厌烦之外并没有什么积极的意义。

赵政却道:“我大概能猜到他从哪一步开始给你讲的这件事,马陵之战开始,是吗?”

康涂本想说“我全部可以告诉你”,但是赵政的语气并不亲切,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太冷,还是因为康涂过于敏感,他觉得赵政的语气不好,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说这句话,毕竟他也无法做到太过于无私伟大。

康涂改而说:“是。”

赵政说:“刚说的你也不信,你给我展开讲讲他说了什么,我好给针对性地自己辩解两句。”

“想听什么?”康涂似漫不经心地说。

赵政也似漫不经心地说:“全部。”

康涂觉得自己并非是过于敏感,赵政好像就是有些不高兴,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却不清楚。按照之前的毛病,他会认为是他做错了,可是这一次他实在无法这样觉得。

康涂从催眠开始说起,但是这两个字刚一出嘴,赵政就道:“好了,我知道了。”

“马陵之战之前穷奇催眠没成功,”赵政说,“它上报了这个消息,所以有人知道了,只有管理员可以接触到这个消息,绑架你的人很可能是姚科。”

“我也是这样想的。”康涂说。

赵政说:“既然是这样,我还有很多问题不能理解,但是这些不重要,咱们先聊聊你心里的那件事。”

康涂等着。

在说这些的时候,两个人仍然搂靠在一起,康涂倚在赵政的胸膛上,赵政的胳膊穿过康涂的脖颈,搭在他的肩上,他的手很随意地摆弄盖在身上的毯子,用一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在怀疑我。”

“我们假定这个人确实是姚科,”赵政说,“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从率先挑拨两个人的关系开始,而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在我,而在于你其实一直不相信我。”

康涂:“……”

“我现在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赵政说出这句话时,莫名有一种非常酷的气质,就像是当初他们在一起时那样的摄人心魄。

康涂却觉得接下来的话恐怕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赵政说:“我在最初,其实就告诉过你答案。”

“在得知你不能被催眠这件事情之后,我有一个猜想。”他说,“这些年我们逃不出404的原因,也许不是因为404的防卫密不透风,而是我们被蒙蔽住了双眼。就像是植入在体内的情绪监控系统一样,它在左右着我们的思维。”

康涂不免打断说:“但你曾经逃出去……”

“你等等,”赵政说,“这些不重要,先解决咱俩的问题。”

康涂只好闭嘴,赵政继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每个人都没有按照自己的意志在做选择。”

康涂听到这里时,就已经明白了赵政想要说什么,也明白了他所谓的在一开始就告诉了他答案是指了什么,就连浮游都曾经带着隐忧告诉他,赵政和燕灵飞的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拉扯。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赵政随口说说,这样抽象的描述,更像是赵政在安抚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伴侣,却未曾想过,这就是真相。

赵政说:“在那段时间,我那种挣扎感在越来越严重,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有人在控制着我的行为。”

康涂理解了,了然道:“所以你刻意做了不本来不会做的选择。”

他选择了和康涂在一起,与其说是抗拒,更像是一种试探。

“你也可以这样说,”赵政苦笑,“所以,其实他所说的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我不能否认。”

但这对康涂而言,已经是很好的答案了。

“我没有想过利用你,”赵政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康涂的肩膀,似乎是一个哄人入睡的姿势,也似乎是在安抚,“但是大家好像觉得我很像是一个会这样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