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顺着沈清月的视线看过去,笑着小声解释道:“这是胡阁老的孙女,她的母亲与郡主是好友,胡小娘子认了郡主做义母。”
难怪永南郡主替小娘子和顾淮做媒。
沈清月攥紧了帕子,多看了一眼,胡小娘子生得端庄,脸上一对酒窝,柔婉动人,乖乖地挨着郡主坐,唇边有淡笑,一双烟涵眉,带着些许轻愁。如果要用花比,她该是柔弱娇软的芙蓉花。
与沈清月这种冷冷清清的兰花完完全全是两种花。
前一世顾淮娶了胡小娘子,大概还是喜欢这类姑娘的罢,这样看去,其实两人倒也般配。
厅外又走进来一个丫鬟,禀了永南郡主,道:“回郡主,世子爷说,他领着客人去了后山腰侯爷的书房里论画,一会子要下山来,过来见一见您。”
永南郡主还拉着胡小娘子的手,同丫鬟笑道:“叫他们来罢。”
厅里长辈众多,男客只是过来拜见主家的女主人,并无妨碍。
听里与暖阁里的姑娘们听说郎君们要来,窃窃私语起来。
沈清月没往心里去,她收回视线,俯身在方氏耳边低语几句,便带着妹妹们离开了花厅,在摆了许多兰花的水榭里待着。
侯
府的水榭方方正正,很宽敞,若有两个人分别站到两个角落,都听不见对方说话,经风再一刮,声音就更模糊了。
为着取乐,水榭里也摆了长桌与凳子,放置了琴棋书画等一应用具。
沈清月临水而坐,沈清舟自顾赏着兰花,另外两个有些闷闷不乐,郎君都要来了,她们也想看看这些丰标不凡、夭矫不群的郎君!偏沈清月带着她们躲过来,什么也瞧不见。
四个人没坐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后山上传来乐声,箫声缥缈,遥遥从葱郁苍苍的山腰飘下,如仙人奏乐。
沈清慧知道郎君们都在后山的书房里,便猜得是他们,扭头就喜着问沈清舟道:“舟姐儿,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沈清舟道:“《春江花月夜》。”
沈清月凝神听去,虽然是一首绵绵舒缓的曲子,山上的郎君却奏得很疏阔不羁,想来此人也是豪放大方之人。
姐妹几个正听着,水榭里来了人,暖阁里的姑娘像是也被乐声吸引,跑来听箫。
谢君娴身边的姑娘道:“好像是箫声。是谁在吹箫?”
胡小娘子也在,她对忠勇侯府里的人比这些姑娘都熟悉,便柔声道:“不是哥哥们,应当是客人。”
郡主的儿子,没有会吹箫的。
众人便奇了,是谁在吹箫。
箫声依旧不断,有人让提议说山上有箫,山下不如奏琴,合一合这箫声。
谢君娴琴技好,有她在,谁也不敢越过她去丢丑,旁人自然闹着要推了她去弹琴。
谢君娴却笑着摇头,道:“可不巧这曲子我生疏了,唯恐失了颜面,叫人家笑话。”
旁人不免遗憾。
谢君娴微微一笑,望着山腰上……她们不知道,她却知道,会吹箫,又敢在这么人面前吹箫的,也只有舒阁老的嫡三外孙,舒良衡。
舒家拒了和永恩伯府的亲事,谢君娴虽说心里很是不舒服,但她现在该在意的不是舒良衡,所以她不会主动沾上和舒三有关的事儿,省得叫人说闲话。
不知谁说了一句:“沈四姑娘,素问令尊令慈‘琴瑟和鸣’,想来你也是也奏琴的?”
沈清舟面颊微红,没敢说谎,谦虚道:“粗通一些。”
有人笑道:“左右今日是来宴饮做客,倒不拘束什么,你且弹奏一曲,合一合他们,好不好?”
沈清月朝沈清舟点了点头,光天化日,不至于越矩,图个乐子也无不可。
沈清舟便走到琴前,坐下拨弄几下琴弦,调试了音,便抬手奏了。
她的琴技本身很好,这曲子又是她熟悉的,不过跟了一小段,便合上了,琴声悠悠,传去山上,两两相合,很有意境,一曲下来,妙味无穷。
沈清舟奏完了琴,起身朝众人福身,声音柔婉却不怯懦地道:“献丑了。”
世家大族的姑娘们,都很知书达理,笑吟吟道:“哪里献丑,弹得很好!”
谢君娴亦评了一句:“不光弹得好,合得
也好,可见不仅是勤学苦练,还是有天赋之人。”
能合箫声,和谐而不抢节奏,也不拖拉,像沈清舟这么大的年纪,除了天赋,没有更好的解释。
沈清舟脸色更红了,浅笑谢过。
沈清月淡淡地瞧了谢君娴一眼,谢君娴很当得起伯爵之女的名头,端方大气,前一世谢君娴在灯节夜里名震京师,不久之后就嫁了出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嫁得十分低调,她这样名气大的人,竟没什么风声就嫁了。谢君娴嫁了人之后,京中彻底没了她的消息。六年之后,永恩伯府便抄了家,谢君娴的下场,沈清月也不大记得了。
山上的箫声停止了一阵子,小娘子们在水榭里略坐了一会儿,就要回暖阁里去,因为她们知道,小郎君们要来了。
果不其然,谢君娴才起身走到水榭门口,忠勇侯府世子爷领着好些男客,往花厅里去,他瞧见水榭里有人,还有他义妹也在,便要走过来见一见胡小娘子和其他客人。
世子爷年近三十,嘴上横着一条胡子,生得最稳重,走在最前面,领了人过去瞧胡小娘子。
胡小娘子与他问安,介绍了身旁的几位姑娘。
世子爷粗粗见过众人,一旁的姑娘们也都朝爷们人行礼。
舒良衡从后边冒出来,他长的眉目清秀,走到前边儿问:“方才是谁山下以琴合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