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2 / 2)

三分野 耳东兔子 2795 字 17天前

这天,司徒明天咳得有点厉害,向园不愿再纵着他,直接让赖飞白给他送进诊室,老爷子差点从床上跳下去,向园急得掉泪:“爷爷,您能不能别闹了!确诊了咱们好治疗!”

顾严是理解的。

老人在这个岁数,反而不愿意确诊,能撑多久是多久,有些确诊下来,反而走得快,心态放轻松,看司徒明天这活蹦乱跳的状态,问题应该不太严重,先拖着,别给他压力,顾严劝说向园。

向园抹了把眼泪,“那会恶化吗?”

顾严道:“说实话,到这个份上了,再恶化也差不到哪去,现在主要是哄他高兴,别跟他对着干,让他保持愉悦轻松的心情,等有空,我再安排护士给他做检查,两三个月内都不会有太大变化。而且,你爷爷每年都体检,身体不是一直都挺好的,有点小情况都能解决,你不用太紧张了。”

向园这才稍稍放下心,远处脚步声渐进,顾严看了眼,对向园:“我先撤,你有事再叫我。”

向园嗯了声,转头看了眼来人,是赖飞白,她问:“爷爷怎么样了?”

赖飞白:“刚睡下。”

走廊静谧,鼻尖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

“爷爷这段时间都很忙吗?”她仰头问。

赖飞白在他身边坐下,西装革履,尖头皮鞋,一贯的规矩和拘谨,真是今晚,他表情比往日更严肃,他靠着墙,微微翘起二郎腿,目光盯着远处,他似无力又自嘲地说:“很忙,每天都很忙。”

向园忽然沉默。

赖飞白:“董事长从创立东和至今,就没有一天是休息过的,铁打身子也要累垮的。你爸爸专注画画无心家业,老夫人生你爸爸时难产,董事长也不肯她再生,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没撑过三十岁。或许他思想上有些古板和守旧,也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了,他总是问我,年轻人现在都玩什么呀,我孙子孙女们都在干什么呀,为什么总是让我一个小老头管这么大一公司,我也好像退休啊,我也好想去环游世界……”

赖飞白一字一句,像是针扎一般戳在向园的心上,如刀绞,她整个人好像如坠入冰窟窿里,从头顶寒到了脚底心。脑袋像是灌了铅一般昏沉,她慢慢低下头,眼神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滚烫的热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的心跟着烫了下。

电梯里,家冕飞奔而至,疯狂地摁着上升按钮,不等电梯停稳,他如泥鳅般从人群中钻出来,在静谧的长廊里汗水淋漓地飞奔,直到看见走廊尽头处那坐着人影,耳边隐隐传来赖飞白的谈话声,他才失神地缓缓停下来……

医院病房里滴答滴答地仪器像是生命的指针,缓慢而沉重地在整个走廊回响,也如寺庙里沉闷压抑的庄重笔直地撞进他们的心里。

赖飞白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员工对东和的不满,对领导的不满,对他的不满,你以为董事长不知道吗,可有时候,企业做到这个份上,背后是国家,是利益,是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赖飞白吸了口气,他向来面无表情,微低头说:“前两天,杨平山提出撤股,要老爷子在一个月之内以现金的形式付清,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股权,总计金额近八千万。”

西安这两个月风平浪静,却不想总部腥风血雨。

“杨平山为什么忽然撤股?”

赖飞白:“杨平山最近跟一个公司老总走得近,我找人跟踪,发现他在私底下把咱们公司的客户资料都卖给对手公司,老爷子气不过,去找他理论,两人大吵了一家,我们手里没实质证据,只有一张照片,但杨平山咬死了说我们冤枉他,要辞职。”

“杨平山走了最好。”向园说。

赖飞白笑了下:“营销部八十个人,五十个人同时提出辞职。”

向园一愣,随即又听他说出更震惊的一件事:“这都不算,总部网络安全中心总负责人和副总及几位核心技术岗的几位同事,全部跟随杨平山提出辞职。”

“网络安全中心?”

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但凡来个技术好点的黑客,都可以随便翻开公司的数据库,查看并且浏览所有的保密客户资料。除非你在短期内找到一个非常懂技术且信得过的人。

所以,杨平山,这哪是撤股。

他是要带走东和的核心团队,自己另立门户了。

第82章

向园第一个想到的是薛逸程,赖飞白笑着摇摇头说:“不太行,且不说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胜任这个职位,他坐过牢,而且前科还是经济犯罪,公司其他股东不可能同意让他接触这种核心岗位的。另外,就算大家都同意了,安全中心不是他一个人能撑起来,如果只是吕泽阳一个人走,我们顶多再耗点时间和精力再培养一个人出来,但现在是大批量辞职,”说到这,赖飞白忽然转头看她一眼,“而且,公司现在遇到麻烦了。”

向园心头一凛,如巨石压着,渐渐往下沉,有些魂不守舍地问:“什么麻烦?”

赖飞白叹了口气,“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你解决不了,董事长这次也是被气的,你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长廊里,人影寥寥,偶有护士推着手推车匆匆而过,车轮滚动的声音却像是坦克开过,轰隆隆地充斥着她的耳膜,震得她心头酸涩,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想说:小白,你都快三十五了吧。青春都献给东和了吧?这一天天的,有为自己考虑过吗?连你都可以为东和奉献一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向园却始终说不出半字,转头去看窗外,七月的季节,郁郁葱葱的树苗,在太阳下长得茂密如常。嫩绿的叶尖在光线的折射下冒着刺眼的银光,渐渐红了眼眶,如鲠在喉。

静谧的走廊忽然传来缓慢低沉的脚步声,向园和赖飞白齐齐抬头。

向家冕站在五米开外,表情颓然,眼眶也是红的。

三人目光在空中对上,他先是无措地别了下眼,大约是不想让人瞧出他哭过,索性别开头问赖飞白:“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

赖飞白站起来,不留余地:“你帮不上忙的。”

静三秒,家冕一直抿着唇,侧着头,似乎卯足了劲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好声好气问了句:“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

赖飞白摇头:“你懂技术吗?不说黑客这种专业性强的技术,你连基础的公司管理都没学过,当初上大学,董事长想让你考个金融系,你倒好,为了发散你那点廉价的爱心,跑去学兽医。你说你学个临床医学,当个外科医生,好歹现在董事长的病,我们也不用求顾严医生。”

向园有些失神,想到小时候,其实那时候她母亲跟爷爷关系不算好,爷爷那么精明的人会看不出自己母亲不喜欢他儿子吗,跟母亲那边的关系一向是不冷不热。

生命机滴滴答答地在病房里回响,家冕的手,也跟着那缓慢的节奏,攥紧松开又攥紧。

“陆怀征去当兵,你也紧跟着开了飞行基地,想要实现你心中那些波澜壮阔的英雄梦,特威风地给山区的留守儿童做飞行表演,她们是高兴了,你有没有回头看看你爷爷,他高兴不高兴?他一个人管这么大一间公司累不累?”赖飞白从头至尾,表情都几乎与平常无异,就像个机器,只是刻板生硬地将脑中储存已久的垃圾给一股脑地倒出来了,“这话,我很早就想说了,包括向园你也是,你们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小姐,享受了别人享受不了的,就应该承担起别人承担不了的。可你们从来没有一天,为这个家考虑过,你们身边的朋友,有哪个像你们这么生活自如我行我素的?为什么你们不能为他考虑一下。”

赖飞白似乎要失控,冷静说:“说多了,言尽于此。”

司徒明天曾经问过赖飞白,问他有没有兴趣管理公司。

赖飞白当时挺难过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愿意牺牲的。他问司徒明天为什么不逼一逼,司徒明天当时可无奈地说,我答应他们奶奶了,让孩子自己选择,不逼他们做任何选择。

不然,下辈子就不跟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