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2 / 2)

天下 梦溪石 2303 字 13天前

严世蕃翘着二郎腿歪在软榻上,舒展身体任美妾在他肩膀上拿捏着,剩下完好的那只眼睛半睁不闭,懒洋洋的。

“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啊?”

“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严世蕃嗤笑:“这都过了几天了,你才听闻?早在裕王世子失踪的那天晚上,这话就传出来了。”

鄢懋卿讨好地笑:“小阁老真是耳听八方,下官大大不如。”

“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可言,我严世蕃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打听不到的。”

“小阁老,我们现在支持的是景王,下官怕……”

“怕什么?”严世蕃不耐烦地打断他:“皇帝就是说说罢了,他是什么人,你不了解,我还不知道?当年为了给自己老爹上个尊号,他能跟朝臣闹了三年,这样的人,会把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给别人,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他毫无忌惮,又字字诛心的话让鄢懋卿变了神色,半晌才弱弱笑道:“现在这样也不是法子,陛下迟迟不立储,万一有个什么变卦,就麻烦了。”

“放你一百个心好了,景王今儿一早就去面圣了。”

“啊?”

嘉靖四十年冬,景王进宫,献祥瑞白狐、苍鹰,嘉靖大悦之下,褒奖了景王一番,甚至说出“吾子可用”的话来。

消息一出,群臣议论纷纷,但最受震动的,莫过于裕王府诸人。

此刻的朝野乃至京城,出现了压抑而诡谲的空前平静。

桌子砰的一声,裕王正在发呆,冷不防被吓一大跳,抬头看见拍桌子的人,不由苦笑。

“高师傅,本王胆子不大,你就别吓唬我了。”

高拱有点歉意,继而又沉下脸色:“我非是针对殿下,乃是针对严世蕃那小人。”

陈以勤闻言变色:“肃卿,谨防隔墙有耳。”

高拱冷笑:“我怕什么,他们早已不把裕王府放在眼里,再说现在王爷已经屏退左右,这里就我们几个,再有话被传出去,只怕细作就出在我们中间。”

他是气得口不择言了,与他同为裕王府讲官的陈以勤和殷士儋对望一眼,摇摇头。

共事几年,高拱的火爆脾气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值此非常时刻,更没什么心思去计较。

裕王撑着额头,叹了口气:“听昨日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父皇还给圳弟赏赐了东西,要是实在不行,咱们也送几个祥瑞呈上去吧。”

高拱额角一抽,当今圣上是迷信没错,可祥瑞也不是大萝卜,想要就能有。

他没吱声,说话的是陈以勤:“景王已经送过了,我们再送,难免流于东施效颦,陛下未必欢喜,再说景王呈上去的祥瑞,必定是严世蕃给的,我们上哪儿找去?”

裕王迟疑:“那可怎生是好?要是父皇一高兴,就把圳弟封为皇储……”

朱载垕优柔寡断的性格,在这句话里暴露无遗,或者说,嘉靖皇帝的两个儿子,都没遗传到他的聪明和手段。

二王中,裕王肖其爱美色,而景王肖其暴戾。

殷士儋劝道:“殿下无须太过担忧,要是陛下有此念头,别说我们,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言官,先立嫡后立长,殿下是长子,明正而言顺。”

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与赵肃的老师戴公望同科,在裕王府目前三位讲官中,资历是最浅的,所以说话也是慢声细语,不像高拱,是个竹筒倒豆子的急脾气。

高拱插了句:“左顺门之后,哪里还有敢开口的言官,严嵩父子横行,更把他们嘴巴都封死了!”

他说的左顺门事件,是指嘉靖三年,群臣聚集在左顺门外跪请嘉靖不要将他爹兴献王追封为皇帝,结果嘉靖一声令下,一百八十多人受到夺俸、廷杖、充军等不同程度的刑罚,其中十七人被活活打死,从此之后,人人无不闻左顺门三个字而变色。

这件事情的起因其实非常扯淡,嘉靖皇帝本来就是藩王继嗣,要过继给自己的伯父,也就是弘治帝,才算是正统,但他非要追封自己的老爹为皇帝,群臣不同意,他就死磕。最后便是以左顺门血案告终,皇帝赢了,从此乾纲独断,我行我素,几十年不上朝,大伙儿也不敢说什么,还得争先恐后写青词讨他老人家欢心。

后来严嵩当政,又有一批言官因为弹劾他而落马,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言官无事可做,虽然严嵩父子不能碰,但他们的手下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加上朝廷内外每天都有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能闹腾的事可就太多了。

所以有人说,在左顺门之后,大明言官的脊梁就被打断了。

裕王刚被殷士儋说得心情稍微安定下来,又被高拱这一盆冷水泼了个倾头盖脸。

陈以勤苦笑:“我说老高,你非得跟我们唱反调吗?”

我好不容易把王爷安抚好,你又来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高拱哼哼两句,总算不出声了。

殷士儋笑道:“其实景王有严世蕃,我们也有一个他们没有的宝贝。”

见三人都望向他,殷士儋不紧不慢道:“小世子。”

陈以勤一愣,随即大笑:“妙!再怎么说,陛下也只有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子!可万一,”他转念一想,又有点迟疑:“要是严嵩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陛下不见呢?”

高拱道:“这还不简单,让人递个话,说世子回来之后受了惊吓,嘴里一直喊着想见爷爷,陛下再狠心,总归还是渴望天伦之乐的,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裕王大喜:“还是三位师傅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