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少年郁赦眼中隐隐带了几分愠色。

钟宛病的头昏眼花的,根本没看见,还在作死:“你说……我这个身份,将来要埋在哪儿比较好?我的棺椁那么好,你别把我埋到城外乱坟岗啊……会……会被人挖走的,但我应该也不能埋回我们钟家祖坟了,我落了奴籍,没脸去见祖宗,那……”

钟宛无奈道:“那就只能埋在你们家了,你可以把我埋在你的坟茔边上吗?”

少年郁赦低声道:“埋我旁边作甚?”

钟宛坦然道:“不然我没处去了啊,将来你把我和你的郁王妃埋在一起吧,行吗?”

“……”郁赦道,“你跟我的王妃葬在一处?那我去哪儿?!”

钟宛调戏了一把未来的郁王妃,想笑不敢笑,“我又不要多大地方,大不了给我的棺材定小一点就是了,这样吧,咳……给我定个小小的棺材,把我葬在你和你的王妃中间,这样百年之后,我们三个就能在地宫里开开心心的住在一起……”

郁赦声音带着冰碴,“钟、归、远。”

钟宛吓了一跳,费力的看向郁赦,咳了两声,“怎么了。”

郁赦双目发红,两步走到钟宛床前,掐着钟宛的手臂狠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最好马上说了!等你真的死了,你的那些小算盘就全打不通了。”

钟宛心里咯噔一声,他本要在今天装个可怜,求郁赦请照顾自己的老太医来的。

但万万没想到,郁赦已经猜到了。

“把你的那些小聪明都收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自己病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郁赦声音冰冷,“但你再这么玩下去,我能保证,绝对会在我家祖坟里给你找个风水最好的坑!”

郁赦头一次这么失态,钟宛一时吓呆了,好半天才轻声道:“我……我想让柳老太医来看看我……”

郁赦推开钟宛,当即吩咐下人去请柳太医,又命所有仆役退出房间,好方便钟宛和柳太医说隐秘话。

“见了你要见的人,你最好能马上好起来。”

郁赦凉凉的看了钟宛一眼,走了。

之后再没来看钟宛。

而钟宛也在郁赦刻意的纵容下,顺利的给史老太傅传递了消息。

钟宛如此放下心来,精神一松溃,连日积在身体里的毒如狂风骤雨一般反噬而来,当天就将他烧了个人事不知。

那会儿林思已经被郁赦寻来了,小林思急的跟着上了火,日夜照顾着钟宛,但钟宛就是醒不过来,病也丝毫不见起色。

林思并不会照顾人,粗手笨脚,给钟宛换个湿帕子能淋钟宛一脸一头的水,给钟宛喂药能灌到他脖子里去,郁赦心里憋着气,本在和钟宛冷战,但一看两人这幅样子,忍无可忍的把林思轰回了马房,挽起袖子,自己亲自照料钟宛。

钟宛记得自己再次醒来时,是躺在少年郁赦怀里的。

郁赦连着照顾了钟宛几天,也累坏了,手里拿着帕子倚在床头就睡着了,被梦中不见外的钟宛当了枕头。

……

钟宛当时大病初愈,没精神想别的,但现在回想起来,禁不住两耳发红。

钟宛清楚的记得,自己醒来时周身干净清爽,被林思泼了药的里衣不知所踪,身上穿着的里衣是新的,身下躺着的被褥也干燥蓬松,一看就是刚换的。

所以……都是谁给自己换的?

钟宛看着病的不成人形的宣瑞,头皮发麻的想,自己当时也是这个样子?

郁赦他生生看顾了这样的自己七八天……是怎么照料的下去的?

钟宛一脸惨不忍睹,不敢再细想。

知道钟宛曾连吃了十几天的药后,严平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给宣瑞灌起药来毫不手软,三日后,宣瑞身体越发不好,太医们纷纷向崇安帝请罪,钟宛以宣瑜的名义适时的向崇安帝递了折子,以京中酷寒,不宜养病为由,奏请崇安帝允许他们回黔安慢慢调养。

崇安帝没准也没说不准,只说不忍宣瑞病中奔波,当日又派了几个太医过来,赐了许多补药。

钟宛明白崇安帝的心思:直接放他们走,会显得他这个做伯父凉薄,分毫不在意侄儿的病,定要做出关切的样子来留一留,再将他们这个麻烦送走。

钟宛放下心,开始跟严平山交代回黔南的事。

郁王府别院。

郁赦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珠子,低声道,“已经准备要走了?”

探子跪在地上,点头:“黔安王一病不起好几天了,沾上一点儿凉气就咳个不停,太医一筹莫展,说大概是水土不服,加上受不得北方的天气,所以……劝黔安王回南边慢慢调养。”

郁赦眼中非喜非悲,淡然道:“知道了,去吧。”

探子走了,郁赦静静的坐着。

冯管家隔了一个时辰再来找郁赦时,他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冯管家最怕郁赦这样双眼死寂的出神了,心里暗道不好,赔笑着凑上来,替郁赦换了热茶,轻声道:“刚才听说,黔安王要回封地了?”

“京中波诡云谲。”郁赦好似在自言自语,“他不想让宁王的几个孩子被牵连,所以又要走了。”

不用郁赦细说冯管家也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冯管家暗暗着急,上次同钟宛聊了不少,但钟宛并未放下准话,要不要留下来。

设身处地的想,那自然是不留下来的好。

去黔安做土皇帝多自在!

冯管家抬头看看郁赦,暗暗叫苦,但这位怎么办?

冯管家想起郁赦前些日子笑着说要跳冰窟的样子心惊胆战,狠了狠心,在心里发誓来世给钟宛当牛做马,低声道:“黔安王要走……但钟少爷不一定啊。”

郁赦看向冯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