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銮治不够狠绝,也不够聪明,出此下策更像被人怂恿。
所以,是有别的人也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下场了吗?
“白实吾。”刑怀栩又喊他:“至少告诉我,我的家人和朋友目前是平安的吧?”
白实吾笑道:“嗯,都比你过得好。”
刑怀栩点点头,“你可别骗我。”
白实吾看着她笑,“我见过不少有钱人,大富大贵的很多,真正舒心的没几个。”
刑怀栩摇头,“富贵和舒心没有必然联系,穷人有穷人的苦,富人有富人的愁,说到底,是渴望的和未满足之间的矛盾。”
“可满足之后,又会有新的渴求冒出来。”白实吾说:“无穷无尽。”
刑怀栩笑道:“等到真的无欲无求了,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白实吾嘲笑她,“说得好像你见过死人。”
刑怀栩耸肩,“我现在的处境,不就是生死由人,富贵在天吗?”
白实吾不再和她说话,掂着指甲刀,大摇大摆去客厅看无聊的电视剧了。
一直呆在空调房里,刑怀栩只有把手摁在玻璃窗上才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户外热度,又暖又凉,像记忆里康誓庭的衬衫。
这种枯燥无聊的生活最消磨人的意志,除了吃就是睡,刑怀栩已经记不清日子,只觉得太阳东升西落,睁眼是一年,闭眼却只是一天。
有时候躺在房间里,她恍惚瞧见有另外一双眼在看着她,忧虑的,焦心的。
这让她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控的大事正在她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悄悄爆炸。
“你最近越来越爱睡了。”白实吾问她:“能听到窗外的蝉声吗?”
刑怀栩说:“能。”
白实吾又问她:“如果你现在是自由的,会做些什么事?”
“现在吗?”刑怀栩想了很久,慢悠悠地答:“我记得学院路老屋外的巷子里有大片的三角梅,那儿也有蝉,天越热叫得越响,有人说大暑天气出生的小孩都比较辛苦,长大后爱哭爱闹爱折腾,喜欢瞎指挥人,和蝉一样聒噪。”
白实吾听得兴致勃勃,“真的吗?”
刑怀栩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认识一个在大暑天出生的小孩,可他不像夏天的蝉,更像冬天的蛇。”
“冬眠吗?”白实吾笑。
“不是。”刑怀栩也笑,“是权衡利弊后,识时务者为俊杰。”
===
终于有一天,白实吾推开刑怀栩房门时不再是找她聊天,而是恭喜她,“我们要走了,接你的人很快就到。”
刑怀栩抱着被子坐在弹簧床上,有些回不过神,“走了?”
白实吾点头,一脑袋的金灿黄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那边的老板不杀你,你要杀的人还杀吗?”
刑怀栩摇头,“那我也不杀了。”
白实吾笑着挥挥手,“有缘再见了。”
刑怀栩如梦初醒,唤住他,“白实吾!”
白实吾回头看她。
刑怀栩问:“将来任何时候,只要出钱,你就能帮我吗?”
白实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杀人吗?”
刑怀栩摇头,“不杀人。”
白实吾沉吟片刻,笑道:“那好吧。”
刑怀栩说:“白实吾,再见。”
“再见,”白实吾替她关上门,这次没有落锁,“刑怀栩。”
房门外再没有动静,那群训练有素的男人幽灵一样撤退,刑怀栩认真想了想,发现除了肆无忌惮的白实吾,她当真记不起其中任何一个绑匪的脸。
这两周的囚禁生活既真实又虚幻,刑怀栩仰面躺倒,瞪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盘算着自己究竟被浪费了多少光阴。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大厅传来仓促的脚步声,很快,房门被撞开,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刑怀栩扭头望过去,睡懵了的眼下意识眨了眨。
冲进来的康誓庭也在看她,他身上全是汗,瘦削的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扑过来抱住刑怀栩的时候,那滴汗落进她眼里,又涩又辣,像破碎的镜子,扎得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喊疼。
康誓庭狠狠抱了刑怀栩片刻,才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检查。
刑怀栩张开口,毫无预兆冒出一句,“生日快乐。”
康誓庭怔住。
刑怀栩摸摸睡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我有点记不清时间了,你生日是过了还是没到?”
康誓庭直勾勾瞪着刑怀栩,从来没红过的眼竟然慢慢浮上一层水雾,他仰头,哭笑不得地扇了扇风,骂了句,“傻瓜。”
刑怀栩侧身抱住他的腰,“别哭啊,我不会安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