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女人优雅而美丽,如今却尽显疲倦,她蹲下来,捏了捏碧桃腿边的小不点的脸,“钧儿,先到外婆家住一阵子,过段时间奶奶再来接你……啊?”
说着说着,戚夫人想到了这孩子多舛的命运,忍不住颓然落泪,“我的钧儿,你爸爸不是不爱你,他现在一心只想着你妈妈,谁也不认识了……”
“奶奶……”钧儿雪白的小脸扬起,一点一点为戚夫人拭泪,“不哭。”
吴真轻触浅浅水面,抚摸倒影中钧儿的脸颊——她的……孩子,十月怀胎的孩子。
碧桃抱着钧儿乘车来到了锦绣街,这里市井之中,热闹人间。
赵姨娘聘聘婷婷的身影出现在赵氏成衣店门口,她手上捧了一件新设计的水手领连衣裙,小小心心地挂在自家展示橱窗里。
“姨娘!”纷繁吵杂的空气中,一声蓦然的呼喊。
赵姨娘回首,身穿素服的小姑娘,抱着一个同样孝服及身的清秀孩童,站在不远处。
她手里本来想别衣服的那根别针莫名扎了手,汩汩地流出鲜血。
赵姨娘看着碧桃那双凄荒的眼睛,忽然想到阿桑留在店里的那件西装,那天他说要回来拿,到了月上东山,他也没再回来。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多天。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事,强装镇定,朝钧儿招了招手。
白白的日头啊,像一颗圆月,团圆时候的圆月。
赵姨娘从碧桃手中接过钧儿,她亲了亲他的鼻梁,很直,长得像他妈妈。
“姨娘,小姐她……”碧桃说不下去,眼泪簌簌而下,捂了嘴泣不成声。
赵姨娘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绝望与崩溃,却肉眼可见地苍老下来。
从小,父亲就说她太过聪慧,慧极必伤,所以她总是装作难得糊涂的样子。
后来家破人亡,她落入魔窟又辗转被卖,无论到了哪里,她都极为聪明的保护自己,娇娇媚媚,愚愚笨笨,就这样顺顺利利又稀疏平常地过一辈子。
她一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答应某个人,要跟她一起逃离傅家。
她从未如此向往,也从未后悔过。
可是,那个答应她一起过下半辈子,一起活得比谁都好的人却失约了。
那一天,赵姨娘鸦青的头发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根银丝,她开始痛恨起每一个月圆,她的嘴角莞尔出第一抹名为慈祥的微笑。
“钧儿,喜欢外婆吗?”赵姨娘慈祥地看着小外孙。
“喜欢。”钧儿喜欢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
“嗯,我们拉钩,以后外婆要陪钧儿一辈子。”赵姨娘孩子气地伸出小指头,“跟某些不守信用的人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
往后的日子,赵姨娘活得很好。她接受阿桑的照拂,又依傍名门戚家,她再也没有结过婚,却一生都被很多男人捧在手心里。
不久,外族入侵,战火遍地。
阿桑安排她和碧桃与戚家一同逃难,他们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城市,比邻而居。
在那里,赵姨娘把老姑娘碧桃嫁了出去,给了她一份丰厚的嫁妆。
又过了几年,阿桑从战场归来,而戚渊……他永远留在了他的小鸽子生活过的城市。
两家人在阿桑的庇护下辗转又飞去了国外,他们生活得很幸福,钧儿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结局。
“阿桑呢?我怎么没在里面看到他。”吴真问。
“他呀,他活得很好,长命百岁,一生冰雪肝胆,是个横刀立马的大英雄。”橘说,“后来人们把他写进史书里,可帅可光荣啦。”
“真好。”吴真喃喃。
橘欲言又止,它最终还是没说。
阿桑终身未娶,临终的时候,别人为他著传。
他说他娶过了,在族里的祠堂上过聘书和文牒。
那个人很好很好,就那一个,就够了。
他一个人活得最久,原来的人都不在了,也再没有人能拆穿他了。
……
末了,橘从自己的喵腿子上扒拉出一个小盒子,肥胳膊肥腿地立着,递给吴真。
“给你的礼物,是完成这次任务特殊的奖励。”橘说,顿了顿,又加了句,“小生自己添的。”
小盒子上系了一根墨绿色缎带,很是高档养眼。
吴真接过,三两下打开——=-=
一条奶奶灰的四角内裤。
“这是啥……”吴真有种不好的预感。
“咳咳,闲闲的内裤,以慰你相思之苦。”=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