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楚对碧月说了很多,碧月从起初的一脸呆滞,到后来面上重回一丝精神,显然已经将她所说的话都听进了心里。
她走到书桌旁,碧月在一旁为她磨墨,她提笔在桌面展开的白纸上,写下了几行小字:“将这个收好,如果能说动小玄子,便让他将此物交给沈丞相。”
沈楚楚将纸条折好,塞到了碧月的手中,除此之外,她还将身上剩余的银票都塞给了碧月。
“若是小玄子犹豫不决,你便用银票引诱于他。若是小玄子不愿冒险……这些银票你就留在自己身上,定要在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之前,想法子逃离皇宫。”她压低了声音,悉心的嘱咐道。
这次一走,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碧月跟她没享过什么福,如果碧月能逃出去,有了这些银票,下半生也算是有了着落。
沈楚楚像是交代后事的口气,令碧月再次忍不住落了泪,她拼命的摇着头:“娘娘在,奴婢在,若是娘娘不回来……奴婢也绝不会苟活于世。”
听到碧月的话,沈楚楚鼻头一酸,唇瓣微微轻颤了半晌,还是将所有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她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无非就是带些换洗的衣裳。
碧月将衣柜里的衣裳翻了个底朝天,给她带的全是御寒的衣裳。
沈楚楚看着从衣柜压箱底里被翻出来的狐裘大氅,神色微微一怔。
那是第一次见狗皇帝时,晋国皇宫被一场大雪覆盖,她怕他留下她侍寝,于是冒着大雪从养心殿飞奔离去。
走到了半途,狗皇帝命小德子追了上来,将这件狐裘大氅塞到了她的手里。
后来的日子,这件大氅便一直被她扔到衣柜角落里吃灰,若不是碧月像是魔怔了一样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件大氅了。
碧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狐裘大氅,沈楚楚缓步走了过去,慢吞吞的弯下了腰,拾起了这件狐裘。
“把这个也带上。”她感受着狐裘柔软的触感,半晌之后,将狐裘装进了包袱中。
沈楚楚没什么可拿的,她环顾了一圈永和宫,从内殿走到了外殿,最终要目光停顿在了贵妃榻的矮几上。
那个绣绷上的龙还未绣完,估计这东西往后是用不上了,狗皇帝此次在劫难逃,她也不用在强迫自己绣什么破锦囊了。
她叹息一声,碧月拿着收拾好的包袱走了过来,见她眸光停在绣绷上,碧月擦了擦眼泪,将绣绷一起收了进去。
“宝莲寺定然是无趣,娘娘闲时也算是有个打发时间的物什。”碧月声音有些沙哑。
沈楚楚没有多说什么,见碧月已经将绣绷装进了包袱中,便也没再让碧月拿出来。
往殿外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到了床榻边,将压在圆枕下的护身符拿了出来。
这是沈丞相给她求得,灵不灵验先不说,也是沈丞相的一番心意。
“娘娘,您收拾好了吗?时辰不早了,娘娘该上路了。”云瓷在殿外喊了一嗓子。
沈楚楚苦笑一声,瞧云瓷这话说的,搞得她像是要走黄泉路似的。
她缓步走了出去,到了院子外,便将碧月手中的包袱接了过去。
碧月想要跟着再送送主子,却被云瓷拦了下来:“碧月姑娘请止步。”
沈楚楚没觉得意外,一开始她便已经猜到了,太后绝对不会让永和宫的宫人迈出院子半步。
若不然万一有人跑出去跟沈丞相通风报信了,按照沈丞相那个爱女如命的性子,知道太后想要弄死她,怕是要跟太后拼命。
她转过头对着碧月笑了笑:“本宫还会回来的。”
碧月眸中含泪,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相信主子一定会平安归来,一定会!
沈楚楚跟着云瓷走出院子之后,才知道太后行事有多严谨,以防永和宫人偷偷与外界联系,整个永和宫外都站满了侍卫,将永和宫包围的严严实实的。
她哭笑不得的跟着云瓷离去,太后不愧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她能想到的事情,太后都已经提前想到了。
沈楚楚发觉,不光是永和宫外,几乎每个宫殿之外都有侍卫把守着,只不过是旁的宫殿没有像永和宫那样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路朝着神武门走去,她都没有看到一个眼熟
的人,皇宫之中似乎在消无声息之间进行了一次大换血,所到之处皆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到了神武门,早已经有一辆马车在此等候,云瓷望着她半晌,面带不忍的安慰了一句:“听闻皇上的天花不太严重,想来若是娘娘悉心照料,皇上康健之后,必定会对娘娘的情分念念不忘……”
沈楚楚抿了抿唇,狗皇帝的天花要是不严重,就不会被太后强制性的送出皇宫,扔到宝莲寺那种地方养病。
她知道云瓷只是安慰罢了,便也没有拂了她的好意:“劳烦云瓷姑姑帮忙照看永和宫,若是本宫回宫,必定会对姑姑涌泉相报。”
云瓷自然是连声应下,客套两句之后,沈楚楚便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驶向了宝莲寺。
说起来当初丞相夫人便是在宝莲寺外诞下了原主,也正是在此处,原主与沈嘉嘉阴差阳错的互换了人生。
沈楚楚感觉似乎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已然注定,原主逃脱不开命运的束缚,她也一样。
或许是太后怕她在皇宫外大喊大叫,马车的窗格被人用木板封上了,一出了皇宫,便有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跟她一同坐上了马车。
女子的样貌有些陌生,瞧着女子身上穿着的宫装样式,似乎是掖庭之中下等人穿的。
沈楚楚知道这女子是太后派来看她的,从女子平稳的气息来看,定然是练过武的。
她将身子缩了缩,太后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连这种埋在皇宫里的眼线都给翻了出来,看来太后已经将她当做一个死人来看待了。
没有人会在意,秘密是否泄露给一个将死之人,毕竟都快死了,也就不用担心秘密外泄。
见沈楚楚缩得像是个鹌鹑,女子瞥了她一眼,眸中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不屑:“你这种女人,怎么配的上主子?”
沈楚楚:“……?”
她不知道这女子为什么会突然说出一句令人摸不到头脑的话,她本想竖起耳朵再听听,看能不能听出什么蛛丝马迹,但女子却就此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