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司马致终于处理完了今日的奏折,他喉间微痒,低声的咳嗽了一阵,刚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
沈楚楚听他咳嗽,便将自己的手帕捧在手掌间,递到了他的面前:“给您。”
听闻他有洁癖,从不沾旁人的东西,所以她才想用手帕奉承他一下,顺势在侍疾结束之前,挽回一下她在他心中崩塌的形象。
若非是笃定他不会用她的东西,她也不会舍得将这上好的冰蚕丝手帕,拿给他咳嗽时捂嘴用。
司马致神色一顿,而后慢里斯条的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掌心中接过了手帕,当着她的面,用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
咳嗽之后还不算完,他吸了吸鼻子,又拿着帕子捻了捻鼻子。
沈楚楚:“……?”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说好的洁癖呢?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条手帕了,冰蚕丝乃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好东西。
先不说手感如何的纵享丝滑,整个晋国也没有几个人拥有冰蚕丝手帕,这就相当于限量版的包包一样珍贵,却被他暴殄天物的用来擦鼻涕……
沈楚楚悲愤了,要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她现在一定已经用眼神将他凌迟处死了。
见她怒不敢言的样子,司马致心情大好,一下午阴霾的心情都跟着一扫而空。
他似笑非笑的将帕子递给她,只听她声音哽咽道:“不必了,皇上留着吧。”
这手帕现在对于沈楚楚来说,就犹如掉进茅坑里的一锭金元宝,元宝上沾满了金灿灿的粑粑,她宁愿不要这锭金元宝,也不想摸到一手的粑粑。
司马致听到她的心声,嘴角刚刚勾起的笑容,缓缓的僵在了脸上。
沾满粑粑的……金元宝?
沈楚楚实在是不想再和他共处一室,她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天色已晚,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休息了。”
她话音刚落,杨海便收起了竹骨伞,从殿外走了进来,他弓着身子走到皇上身旁,恭声道:“皇上,外头的积雪过膝,贵妃娘娘若是回永和宫,这一路恐是不好走。”
永和宫在东六宫,养心殿却位处西六宫一侧,这一路走下来最少也要一炷香的功夫,若是如今这恶劣的天气,只怕怎么也得走上半个多时辰。
司马致沉吟片刻,他倒是不甚在意楚贵妃怎么回去,若杨海不开口提及此事,他根本不会过问这种小事。
既然杨海说到此事,他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不理会了,若不然楚贵妃冻出个好歹,届时沈丞相只怕会以为他没有善待她。
让她宿在养心殿中是不可能的,若是路不好走,便命人用步辇将她抬回去好了。
他刚要张嘴,沈楚楚便耐不住先开了口:“皇上莫要忧心,臣妾腿长,不怕外面的积雪。若皇上无事,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开什么玩笑,她是来侍疾的,又不是来侍寝的,就算积雪再大,她也不想再和豺狼虎豹共处一室。
沈楚楚从杨海手中接过竹骨伞,动作迅速如狡兔逃窜,似乎是生怕皇上反悔,她带着碧月从养心殿中,飞快的消失掉了。
司马致吸了口气,面无表情道:“朕是豺狼虎豹?”
杨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是在跟他说话,他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不是,皇上是人中龙凤,真命天子。”
司马致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若是他没记错,这楚贵妃往日可是牟足了劲想获得圣宠,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一刻钟都不愿意与他多待?
听她心中所想,她似乎一点也不情愿来侍疾,不光是不愿意侍疾,她还生怕他逼她侍寝似的,跑得比兔子都快。
莫非,楚贵妃移情别恋,爱慕上了旁的男人?
杨海怕他着凉,便从衣柜中拿来了墨色狐裘大氅,动作轻柔的披在了他的身后:“皇上是在想楚贵妃?”
司马致惫懒一笑,将大氅扯了下来,扔回杨海手中:“命人追上去,将此物给她。”
杨海望着手中的狐裘大氅,怔怔的应诺一声,急匆匆的出了殿门。
与此同时,沈楚楚艰难的踩着花盆底,跋涉在深厚的积雪中,她欲哭无泪的望了一眼无边无尽的雪海,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最起码,她应该找杨公公要两双男人穿的黑皂靴,这样她也不至于踩着像是高跟鞋一样的花盆底,举步维艰的沦陷在此处。
尽管有碧月搀扶她,她起路来还是摇摇晃晃,好几次都差点栽进雪坑里。
碧月温声劝慰道:“娘娘,趁您还没走远,要不咱们回养心殿吧?”
沈楚楚蹙起眉:“回去作甚?”
“天气恶劣,皇上似乎有意留您在养心殿过夜……”她委婉的提醒着自家主子。
沈楚楚叹了口气,没想到碧月还挺精,连碧月都看出来那狗皇帝的意图了,她要是不快点逃离那养心殿,指不定她现在已经被那狗皇帝压在身下了。
正当她不知怎么回答碧月的话时,雪地中传来了‘嗦嗦’的声响,那是鞋底踩进白雪中,发出的脚步声。
她转身往后一看,便瞧见了杨海身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长得白白净净的十分讨喜,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似乎是叫小德子。
沈楚楚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莫非是狗皇帝改变了主意,想命人追她回去侍寝?
她控制不住两条腿想跑,但恨天高的花盆底制止了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碧月看到小德子,笑着问道:“德公公可是有事?”
小德子腼腆的笑了笑,双手将狐裘大氅递给了碧月:“皇上怕贵妃娘娘冻着,便让奴才给娘娘送来大氅。”
沈楚楚有些意外,她自认为今日她的表现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而且皇上自以往就不喜欢她,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关心?
她一时间想不通,所幸便也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