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真是一穷二白,厨房就在门口,隔着个带着补丁的帘子,灰突突的,看不出原有的颜色,里面就是内室。
一个满脸通红的小娃躺在床上,呼出来的都是热气。
“还好,只是感染了风寒。”
内室的温度更冷,墙壁的裂缝都有风,这房子不能住人,不然夜里温度低,小娃又要受风了。
高热还未退,如果不能及时退热,烧出肺炎,恐怕以时下的医书,很难治愈。
“杨伯,今儿你带着孙子到我家住一宿吧。”
二栓子很快抱着稻草进门,这破房子,能修补好也要几天的工夫,他担心再度下雪。
“那怎么行,你家就一间房,还得住你媳妇和娃呢。”
杨伯连连摆手,他不想麻烦二栓子,如今人人自危,能借来一袋子米,他已经很感激了。
“让我媳妇带着娃回娘家住两天,那边房子应该还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让莫颜知晓附近的情况。
事发突然,张举带着衙门的官员到另一条街道救急,估摸晚些时候会有官差和大户人家下人来施粥。
贫民区的条件太差,今夜能不能挺过去都是问题,莫颜得想个法子,不能再有人被冻死。
一路上,流言她听到一些,对于有心人把一切推到皇叔大人身上,莫颜相当愤慨。
万俟玉翎则不同,始终表情都是淡淡的。
杨伯的小孙子没大碍,但是不能在这破屋子内了,莫颜提议到二栓子家休息会。
“又麻烦你。”
杨伯对此很不好意思,马上到午时,他得给孙子熬点米粥。家家户户都缺柴火,他断不能再占二栓子的便宜。
“杨伯,你说啥客气话呢,都是左邻右舍住着,谁有事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二栓子为人仗义,莫颜觉得这个人的性子不错,难得的是,在自己也不富裕的情况下还能主动帮助无亲无故的人。
莫颜喂了小娃一颗药丸,小娃吃了后,半个时辰就退了烧,杨伯千恩万谢,跪地磕头,被她阻止。
“家家户户都是这个情况,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莫颜和众人闲聊几句,道,“实不相瞒,我夫妻二人想为腹中的胎儿祈福,原想着去寺庙捐香油银子。”
与其把银子捐献给佛祖,还不如做点实实在在的
实实在在的事,莫颜言语中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城北遭灾的百姓有不少,莫颜想做好事,却不打算从头帮到底,若是替这些人盖房子,难免养成他们不劳而获的心里。
穷不可怕,怕的是,把别人对自己的施舍,作为理所当然。
可若不盖房,这些人到哪里去住?或许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两位善心人,其实,我们只缺一些稻草和炭火。”
房子上盖上厚厚的稻草,用砖头压着,勉强能挺过去,只要不下这么大的雪,冬天能安然度过。
今年冬日骤冷,杨伯活了五十多岁,也只遭遇过两次这样的气候,而前一次,京都发生雪灾,朝廷处理耽搁了时日,冻死不少百姓。
杨伯所言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场灾难,史书上记载过,当年京兆尹不作为,怕丢了乌纱帽,刻意地隐瞒实情。
最后京都冻死不少人,每隔几天都有人家发丧,官员们上早朝的路上发现此事,赶忙上奏,可那个时候,灾情到控制不住的地步。
皇上大怒,当即把京兆尹扔到天牢,又派出户部的官员赈灾,京都被大雪覆盖,房子倒塌的不在少数。
“那次的大雪有一米多深,在雪里走,只能露出肩膀以上。”
杨伯回忆起来,朝中派人安排了棚子施粥,可百姓们想要去施粥地点很难,距离远的只得作罢。
京都周围的近郊,不缺柴火,有靠砍柴为生的樵夫带路,运送柴火又成了难点。
“夫人,如果能租借来几辆牛车就好了。”
车马行有租车的,价格不便宜,他们出不起这个银钱,二栓子提出后,很是惭愧。
他们也能背着,但是周围住的多半是老弱病残的人家,砍柴不费大气力,却运不回来。
莫颜点点头,心里又高看二栓子几分。
他们并不等着坐享其成,这点很好。以莫颜的能力,完全可通知官差给每家送上柴禾。
“牛车马车就交给我,你把周围缺柴火的人家聚集下。”
下晌时分,阳光被乌云笼罩,天灰蒙蒙的。
冷风如刀割一般,莫颜站在城北一处小院,望着远处的天际发呆。
难道说,又要下雪了吗?
墨紫去了京兆尹衙门,张举得知莫颜的意思,立刻派了几十辆牛车,拉着男女老少到最近的地界砍柴禾。
衙门的官差们不闲着,挨家挨户地走访,帮着百姓们修补房屋。
道路两侧设立几个施粥的地点,早有人到此处排队。百姓们手里托着碗,碗中的冒着热气的粥,很快变得冰凉。
家家户户都缺少柴火,尤其是穷苦人家,大雪封门,个个愁眉苦脸,为天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