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玉翎是吕氏相看好的女婿,就等着回京和莫中臣商量,早日把莫颜的亲事定下来,也好让她省心。京都那些小心眼的小姐们,从前总是背地里说颜颜是草包,吕氏早憋着气呢,这次她就让这些人看看,她们连草包都不如!
吕氏岂是能被套话之人,徐管家绕了半天圈子,也没得到一点消息,他也不好逗留太久,这才带着不甘心离开。
徐管家人刚走,后头就来了一个士兵模样打扮之人,原来,莫中臣从京都发来的家书到了,昨夜被送到了驿站,那边不敢耽搁,一大早派人出发。
吕氏见到厚厚的一封书信,嘴角勾了勾,心里猜测老爷信上说了什么,应该没有要紧事,不然也不会委托驿站。当今皇上是个多疑之人,从前府上也有钉子,不过都被拔出去了。
“娘,听说爹爹来信了?”
莫颜得到消息,从菜园子兴冲冲地赶来,她眉眼带笑,离开这么久,真是想念那个有些小气却有慈爱的爹爹,每次看到爹爹被娘亲说到无语的模样,她都在一旁偷笑不止。
“恩,写了这么多,没准是为了凑字数,把平时饮食起居,当成流水账寄过来了。”
吕氏虽然这么说,难掩好心情,离开之时,和老爷规定家书要写的字数多一些,这不,莫中臣果然守信,这么厚,得写上几个时辰了。
“不会吧?”
莫颜拆开外面的信封,里面有一大摞纸张,颜色不同,墨痕不同,看来确实是写了好几个时辰,或者好几天。
“颜颜,你给为娘念念,你爹都说了什么?”
吕氏让丫鬟墨梨倒了一杯茶水,莫颜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摊开上面的信纸,“夫人,见字如面,想你……”
这也太直接了吧?这哪里像呆头呆脑的爹爹?平时爹爹把贪官污吏骂个狗血淋头,生活上一丝不苟,想不到也有这等情趣,果然,莫颜读完之后,吕氏立刻红了脸,她表面上羞愤,内心还是甜蜜的。
“咳咳,你和颜颜一路上平安吗?是否又大肆采买了布匹绸缎?府上这些都不缺,库房堆积如山,回程之时……”
莫颜囧了囧,爹爹一副守财奴的模样,也就前面几个字是重点,第二句便提到了银钱问题,果然,吕氏的面色有些不妙,她用手用力抓着帕子。
还是爹爹了解娘亲啊!一路上采买,爹爹心中有数,说不定正在心疼银子,所以劝娘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程之时,就省略了吧。
“继续念。”
吕氏平静之后,对着莫颜挥了挥手,成亲多年,太了解莫中臣的脾性,就是个死要钱的,所以才把御史府日子过得拘谨,一方面为了做给外人看,另一方面是他自己小气抠门,这种生活习惯影响到吕氏,她有时候真觉得自家没有银子才如此。
“皇后娘娘薨逝,皇上情绪不佳,作为臣子,甚是担忧,为夫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莫颜正读得情绪高昂,脑子里配合爹爹严谨的模样,越发觉得心中豪迈,她正要发挥自己的演讲水平,被吕氏毫不留情地掐断,“这段掐了,继续。”
莫颜一脸黑线,这段掐了?她急忙向后看,有两张信纸地爹爹都在表达他为皇上尽忠,担忧南边水患的灾民云云,辞藻越来越华丽,像一篇骈文。
“没了?”
吕氏皱皱眉,心知自家老爷肯定要说点用不着的,可没成想这么凑字数,对皇上的忠心和她说有什么用?还不是担忧皇上派人查书信,时刻准备着拍马屁。
“还有呢。”
刚才那才两页半,后面还有好几页呢,莫颜欣慰了一些,继续念,“家人一切可好?家中盖了新房,爹娘应该留着为夫曾经求学之时所用书籍,那会家中贫穷,笔墨纸砚都是镇上铺子的好心人所赠……”
接下来,是一段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当年莫中臣经常去铺子帮人代写书信,铺子的掌柜见他没有银子,便把品相不太好的笔墨纸砚相送,墨都是小块的,这样研磨容易,他还记得那人的恩情,可惜,之前给家人写书信,那铺子的掌柜已经归乡了。
“这段跳过,继续。”
吕氏揉揉额角,早知道会是这样,这段往事,自家老爷至少能念叨了二十次,只多不少,吕氏都可以背下来,实在不想继续听下去。
“夫人,为夫严于律己,并未饮酒,请夫人放心,身边跟着墨青伺候,定会守身如玉,等待夫人归来。”
莫颜红了脸,爹爹书信前后跳转太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果然,吕氏脸一下就红了,她嗔道,“你爹就是开个玩笑,胡说八道的!”
御史府上没有小妾姨娘,通房都没有,曾经有同僚笑话莫中臣妻管严,非送上门几个娇滴滴的女子做小妾,吕氏没说什么,莫中臣自己主动交代,转手就把几个女子卖给另个同僚,得的银子给吕氏买了一支金钗,说起来,夫妻十多年,这是吕氏唯一一次收到像样的礼物。
“娘,不然还是您念,我听着吧。”
莫颜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怕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爹爹再说些大胆的话,毕竟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不妥。
吕氏闻言,觉得有道理,若是看到莫中臣胡说八道,她就带过去。可下面的书信内容,差点气她个倒仰。
一共有十页左右的信纸,上面是账册,被莫中臣摘抄,御史府上的开销,包括采买厕纸所用的银两,都清晰地记录在上,日期时间让人一目了然。
“娘,莫不是爹爹惹您生气了?”
莫颜见吕氏面色不好,赶忙端茶送水,心里琢磨,爹爹是不是说什么了,把娘亲脸色气到变化不停。
“喏,你看看,这就是你爹的家书!”
吕氏已经决定,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自家老爷,阳奉阴违,让他多写点家书,不是说用不着的就是抄账册,从头到尾只有那么几句话能看,其余都在凑字数,亏她见到这家书的厚度还很满意来的!
“咦,娘,这里夹着一张纸呢,看着不像爹爹的字体。”
莫颜手一抖,从中间掉下一张宣纸,吕氏捡起来,定睛一看,更是哭笑不得,上面是墨青的字体,她认识,记录了莫中臣每日喝酒的时间和酒量。
莫颜不晓得娘为何生气,脑袋前伸,看到上面清晰的记录,立刻捂嘴偷笑,刚才心中爹爹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喝酒,谁知道被墨青藏着的字条出卖了,难怪娘亲的脸色不好呢。
听说二子送来了家书,爷奶很是高兴,从外面纷纷归来,二人都是不识字的,对着颜颜笑道,“颜颜,你给爷奶念念,你爹爹都写了什么?”
莫颜欲哭无泪,为什么又是她?可看到自家娘亲的眼色,只好接过书信,硬着头皮,“爹娘,见字如面,您二老身子骨还好吗,想念您二老。”
其实,信中也有问候爷奶的段子,不过信是写给吕氏的,所以开头问候的是吕氏,被莫颜改成了爷奶。果然二老笑得眯了眼睛,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着呢!”
见吕氏赞赏的眼神,莫颜知道自己理解对了娘亲的意思,继续忽悠道,“南方水患,听闻颍川受灾,不晓得家中收成如何,儿子远在京都,十分挂念。”
“咱们靠山村还好,家里的粮食够吃呢,颜颜,回信的时候记得告诉你爹爹,不要担心。”
爷奶都是淳朴人,连连强调,就怕给儿子拖后腿,莫颜郑重其事地点头,把其中爹爹那一段废话单独念出来,二老也跟着回忆起了当年。
“爷奶,爹爹信最后,邀请全家到京都过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