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拉长了声音“哦”一声:“皇伯娘给的就吃撑了,皇伯父给的就吃不下,婉丫头现下很好、很好。”
这话颇有些捻酸吃味的意思,秦婉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皇伯父一片慈爱之心,婉儿说什么也要尝尝才好。”
她这样快就换了话头,皇后忍俊不禁,又有宫人端了两碟点心来,秦婉吃得很慢,看得出的确是吃不下了。皇后说:“吃不下就不必多吃了,撑坏了可不好。不如将剩下的包好带回去,也好给阿羽和媛媛送一些回去。”
秦婉如蒙大赦,赶紧谢皇后解围。皇帝则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婉:“婉儿如今倒是知道恃宠而骄了,仗着皇伯父疼你,就敢将卫家的哥儿领到太傅那里去?”
皇后本命宫人将点心包好,一听皇帝这话,也随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偌大的殿中只剩了秦婉和皇帝二人,皇帝微微斜了身子,似乎在等侄女给出一个说法来。
不急不缓的将口中点心咽下,秦婉笑得十分乖巧,清亮而黑白分明的双眸对上皇帝的眼睛:“即便皇伯父不疼我,我也会将卫珩领到郑太傅那里去的。”她说到这里,又笑起来,“皇伯父并不讨厌卫家,不是么?”
皇帝“嗤”一声笑出来,目光立时锐利了起来:“婉儿知不知道方才说了什么?”
“婉儿知道。”秦婉胸有成竹,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帝,“皇伯父并不讨厌卫家,至少,绝对不像京中盛传的一般厌恨。”
饶有兴趣的看着侄女,皇帝撑着下巴:“自打卫家获罪这十余年来,婉儿还是第一个说皇伯父不讨厌卫家的。”
“因为皇伯父就是不讨厌卫家呀。”秦婉眨巴眨巴眼睛,一派乖巧的样子,让人怜爱,“昨儿个流言便传了出来,直到今日才将婉儿牵扯进去。若是皇伯父真的不待见卫家,在昨儿个流言传出来的时候,就会下旨驳斥太傅,并且断绝了这师徒的关系。就算昨儿个皇伯父不知道,今日自然是知道了,否则也不会问婉儿。但是皇伯父还是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举措,足以见得,皇伯父对于卫珩拜入郑太傅门下,是持默许态度的。”
皇帝目光锐利,审视着秦婉。后者泰然自若的坐着,笑得十分乖巧。前世她只知卫家没落,却不知为何没落,重生之后,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再和前世的事连在一起想一想,自然就明白了,皇帝并不讨厌卫家的事实。
两人这样对视着,好半晌之后,皇帝才抚掌笑起来:“婉儿愈发的聪明了,皇伯父的确不讨厌卫家,相反,卫家一门英烈,让朕很是佩服,若非出了赵王妃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朕也舍不得夺了卫家的爵位。”
听他说卫家,又想到卫珩,秦婉脸儿红了起来,若是可以,她真想每天都见到卫珩。哪怕不能像前世那样,她也渴望能够每一日和卫珩说说话,这样都好。脸上温度灼热,秦婉咬了咬唇,试探说:“听说赵王妃当年也是个极会来事的女人,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钱贵妃嚣张跋扈,从来不将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放在眼里,而先帝昏聩,对于钱贵妃言听计从,若非元老们以死相逼,只怕先帝要废了太子改立赵王为储君。
但是至于赵王妃做过什么,她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皇帝挑着眉:“婉儿对卫家的事似乎很感兴趣?说来,婉儿为何如此帮卫珩?”
秦婉脸腾地就红了,咬着下唇,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是母妃的意思……”又将雍王妃在世时答应过卫夫人的事说出来,“母妃虽然没有了,但这承诺,应该由婉儿继续下去才对,总不能、总不能做个失信之人。”
这话蹩脚到了极点,但也是最让人信服的话。毕竟她纵然心悦卫珩,但要是说出来,给有心之人知道了,保不齐会给卫珩使绊子。等到卫珩功成名就,她再大方的承认自己喜欢他,而后嫁给他为妻。
皇帝似乎是信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心中却暗自腹诽,这小丫头是到底是大了,心思也愈发难以捉摸了。又徐徐说,“当年卫氏有孕,进宫向钱贵妃请安之时,不慎跌了,动了胎气,不知她如何作想,一口咬定是母后所为。先帝对钱贵妃一党素来极为溺爱,牵连得太后挨了先帝一巴掌,更在烈日下跪了两个时辰,险些昏死过去。卫家那时是大熙一等一的世家,加之钱贵妃受宠,卫氏愈发狂得没了天。”
秦婉沉吟,烈日下暴晒两个时辰,若是身子孱弱如她,只怕命都得交代了,更不说先帝也不查,直接给了太后一巴掌,太后当年给钱贵妃压制得那样凄凉,又因为赵王妃再被折辱,怎会有不恼的?
虽不知太后昔年的处境,但被丈夫掴面,又有几人不恼的,更何况先帝是明摆着的宠妾灭妻了。是以秦婉明白太后的恼怒并非空穴来风。咬了咬牙,秦婉低声道:“如此说来,厌恨卫家的并非皇伯父,而是皇祖母?”
“正是。”皇帝索性承认了,“婉儿说得对,朕并不讨厌卫家,相反,卫家一门英烈,让朕很是钦佩。当年母后因赵王妃一事被牵连,卫家老将军和卫夫人跪在宫门前求母后宽恕,朕到现在都记得。赵王妃虽死有余辜,但卫家满门却不必为了此等女子受如此的罪过。”
秦婉在释然的同时又提起了几分警惕来,皇帝能因为卫家一门英烈而不再追究,但是太后能够么?被钱贵妃压在头上的屈辱经历,都让太后对与之有关的事物感到深恶痛绝。这些事积压出来的厌恶和仇视,短时间内只怕是无法消弭的。
看来,自己想要嫁给卫珩,还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