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世时,即为先祖曹参立庙,称“始祖”,上其父曹嵩庙号为“太祖”,谥称“简皇帝”——谥法云:“一德不懈为简。”曹髦继位,安葬曹操,群臣奏上,请立“高祖庙”,谥号为“武”——谥法云:“克定祸乱为武。”又云:“刚强直理为武。”听上去比曹嵩的谥号要靠谱多了。
至于曹操的祖父曹腾,因为是宦官的缘故,乃未建庙立谥。
是勋在曹操的葬礼上,遇见了柱国夏侯惇,面色蜡黄,病恹恹的,被搀扶着列于群臣队中。其实夏侯元让有一半儿是装的,他确实宿疾难瘳,但根本到不了无法理事,连走路都要人扶的地步。故此葬礼毕,二人并车而行,是勋就凑过去低声问他:“元让何所虑耶?”你装病不出来管事儿,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呢?
夏侯惇淡淡地回答道:“近日读马伏波传,因惜台上无名也。”
马伏波就是马援,自西州起家,后归汉光武,功勋卓著。不过这家伙的结局不是很好,二征岭南,中疫而死,但在他死前就受到耿舒等人诬陷,导致光武帝收其新息侯印绶,家人竟不敢厚葬。后来明帝继位,造云台,张挂二十八功臣画像,偏偏就缺了马援,东平王刘苍问之,明帝笑而不语。
后人揣测,那是因为马援之女为明帝皇后,为避椒房之嫌,故不得列位“云台二十八将”耳。要说夏侯元让也是只多产兔子,共生九子四女,曹操在世时即指定其幼女为皇孙曹髦之妻——虽然差着辈分呢,但当时人还真不在乎这个。虽说曹髦未冠,还不到大婚的时候,但这桩婚姻就理论上而言,终究是不会落空的。
所以夏侯惇的意思,我将来要做皇帝的老丈人,为恐外戚用权的嫌疑,干脆还是借病早早退休为好。
是勋不禁叹道:“何必如此。”夏侯惇笑道:“若天子不召宏辅归,吾或鞭打朽骨,以柱朝廷。今宏辅既归,吾尚何忧耶?”是勋代表了以诸曹夏侯为首的开国功臣的利益,有他掌控朝政,功臣们自可无虞,所以夏侯惇也就放心地回家安享晚年啦。
曹操下葬半月有几,天子颁诏,大命勋职,朝中比二千石以上,七成都授予了散官称号。辅政五大臣当中,曹德进位太宰,王郎为太傅,华歆为太尉;曹仁、曹洪旧即位列至高武勋,且柱国夏侯惇还没有挂,也不好顶了他的位子,故此未升。
随即以辅政事冗为名,罢华歆尚书令,易之以老臣钟繇。然而既为辅政大臣,便命曹德等三日一至中书,参与群相会议——等于把宰相从六人增加到了九人。桓范提醒是勋:“此天子欲分主公之权也。”是勋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即王景兴、华子鱼辈,安能制吾?”至于“小透明”曹德,那就更加没往心里去啦。
邢颙尚在蜀地未归,亦得朝议大夫衔。曹髦下旨,以邢秘书淹迟故,乃拔崔琰为秘书监。桓范又去警告是勋:“天子重崔季珪,以制主公明矣。”是勋说若因此就能使天子对朝局彻底放心,以为我不足以动摇他的权柄,那也没啥不可以啊。便即引用孔子的话:“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就理论上而言,曹髦这些决策都需经中书审核、颁诏,是勋若是不同意,小皇帝啥都干不了。但是勋觉得事情不大,没必要跟皇帝顶牛——权力这东西,有如利刃,常揣怀中,才能震慑肖小,要是见天儿拿在手里比划,人反倒不怕了。而且若是凡天子之旨皆驳,大有擅权之嫌,未免罹人之讥——好钢用在刀刃上,同理,否决权要用在大事上。
又数日,秦朗领着倭使进了京。
魏延率领水师探索和沟通了从北九州直航广陵的海道,秦朗一行是在盐渎附近登的岸,本来早就应当抵达洛阳了。然而才走到半道上,便遭逢关东乱起,朝命使其暂时止步,以避贼锋。一直等到曹洪进抵梁、沛,这才派了一支兵马护送他们继续上路,直取洛阳。
倭地二十三国的使者,七成来自九州岛,其余的来自本州岛——据秦朗说,四国岛上都是些野蛮落后的小部落,难以称国。倭使进京,觐见天子,曹髦大喜,甚觉荣耀,于是诏下群臣,使议召见之礼,以及酬赏事宜。
崔琰先为曹髦制礼,拉拉杂杂一大套,搞得无比繁复,当然也就因此无比热闹。天子以问百僚,绝大多数人直接就给否了:“礼为安政服远,重实而忌虚,昔武皇帝即削汉礼,以简为要,陛下而以背道而行?”礼部尚书刘廙拿出一套简化版本,重点就在省钱,曹髦无奈之下,只得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