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向董昭问计,这是一半儿真,一半儿假。真的方面,史书记载不详,光说董昭为曹操设谋,假装就食荆州,其实迁都许昌,把韩暹他们给甩了,可是究竟是怎么甩的?韩暹、杨奉他们怎么就那么愚蠢上了当?全都没提。所以是勋要跟董昭打问打问。假的方面,董承的兵马都不过如此,韩暹他们单拿出来,还不如董承呢,就算拧成了一股绳儿,如今的曹军就比原本历史上要更强大,平踩了他们也不为难。是勋向董昭问计,是昨天把姿态摆得高高的以后,今天又刻意压低下来,以求别在董昭心里留下什么刺儿——那可是当代数得着的智谋之士,将来又肯定得受曹操器重,自己要是跟他起了嫌隙,以后麻烦事儿可就大了啊。
果然,是勋戏演得象,董昭瞧着,内心的块垒也就逐渐瓦解冰消了。他拉着是勋的手说:“都说是宏辅智计无双,辩才无对,今日得见,果不其然,昭衷心感佩者也。不如上昭的车,你我并乘,待昭细细对先生说来。”
是勋说:“不敢,请议郎称呼某的名字即可。”他就知道董昭是个讲礼仪的士人,断不会就此“勋”啊“勋”地乱叫,肯定要称呼自己的字啊,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关系不就可以拉近了吗?友好值不就可以稳步上升了吗?这类小花招儿,是宏辅一肚子都是,比可抄的诗文还多哪。
当下两人互相搀扶,上了马车,董昭果然称呼是勋“宏辅”,并且请他也不必再“议郎”、“议郎”地叫了,改称“公仁”。一路上,董昭仔细给是勋分析了韩暹、杨奉等人的兵马实力,完了说:“彼等根基,都在河东,必不肯全师随天子入雒,如此,则分去一半兵马。剩下的嘛……”
他一指远处的巍峨雄关:“我等可在函谷迎候天子,到时某便托人进言,道守住函谷,则雒中无忧,使其再分兵把关。其余各部即便随驾,也难以为患也。”
是勋就问啊,难道他们不怕被向来不对付的董承吞并吗?要是光剩下不多的兵马,还怎么敢保着天子到雒阳来呢?
董昭胸有成竹地笑笑:“正是如此,我料彼等必不肯断然入雒,自身必暂停函谷,以观风色。到那时候,曹公便可挟天子以令彼等了。”
是勋心说果然不愧为董公仁,荀彧他们还在那儿嚷嚷“奉天子”,你这会儿就干脆了当地把“挟天子”三个字说出口来啦——还好老子事先跟曹操把话说清楚了,要不然这“挟天子”的首功,就要落到你的头上。
正这么想着,却见董昭微皱眉头,似乎又所有虑。是勋就问啦,你在担心谁?莫非在担心张扬吗?董昭轻轻摇头:“张扬守户之犬,实不足为虑。然而,今日他却得一猛虎……此人在天子驾前,声威日赫,恐怕难以驱除啊……”
是勋脑筋一转,也不禁吃了一惊——我靠,怎么把这只老虎给忘记了!吕布!吕布不是去投了张扬了吗?!
兴平二年四月晦日,大汉天子刘协比原本的历史提前一年抵达了函谷关。是勋因议郎董昭与黄门侍郎钟繇所荐,得见天子。刘协问及兖州之事,是勋备悉言之,并道赵岐因病而不得归雒之事。刘协闻言,黯然垂泪道:“赵卿年高,为朕远涉江沔,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一日啊……”
进谒之时,是勋注意到,刘协身后站立一条大汉,手执金戟卫护——那家伙一对野狼一般的眼睛,始终盯在是勋身上,就盯得他心里有点儿发毛,背后有点儿发寒。出来以后,他对董昭说:“适才为吕布所目,惶惶然如芒刺在背——必除此人,然后社稷得安!”
董昭说咱们都商量好了,一定能把吕布赶离天子身边:“宏辅,你我赶紧去进谒太尉杨公与司徒赵公,以申曹公之诚,请他们相助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