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双手接过,连声致谢,然后赶紧跳下马车,骑上了沮授给他准备的一匹坐骑——总共空出了三匹马,那是因为是勋还有两名从兖州就随着来的奴仆,一路上都跟在马车后面跑路呢。
主仆三人都上了马,沮授却又叫过一个人来,说:“此为是先生的旧识,又熟悉冀州道路,可导引是先生归去。”是勋定睛观瞧,果然非常面熟——“你是翟、翟……”那人在马上一抱拳:“小人翟煜,得与是先生重逢,不胜之喜。”
于是是勋跟荀谌、沮授拱手作别。临行前沮授突然板着脸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得重见。我料曹兖州非池中物也,冀、兖之间,将来或有一战,实不愿与是先生再会于疆场之上。”是勋摇头:“不会。”他见沮授一愣,赶紧解释:“区区徒逞口舌之利,既不通军务,又无缚鸡之力,这疆场么,我是不会去的。”
是勋、翟煜,还有两名家奴,一共四匹马离开邺城南门,沿着大路匆匆驰向南方。是勋很久都没有骑无镫马了,感觉特别的不习惯,心说这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因而跑了不过二十多里地,他就觉得两腿有点儿发酸了,左右招呼一声,逐渐放慢了速度。
趁机便问翟煜:“你如何到冀州来了?”原来那翟煜本是是勋的同乡,青州北海国人氏,曾为孔融麾下健卒,孔融被管亥等人围困在都昌城内之时,就是他和是勋二人跟着太史慈杀出重围,跑平原去向刘备借兵的。
翟煜回答道:“去岁袁公子攻入北海,孔府君弃城而去,小人只得归降。年终之时,受命送信到邺城来,沮监军见我弓马娴熟,便纳入麾下。今番送是先生南归,因小人与是先生是旧识,又无家眷在邺,故而自荐请令。”
是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中的隐义:“你说无家眷在邺,故此请令——难道你不打算再回来了么?”翟煜闻言,突然双眉一挑,面露期待之色:“吾闻太史先生已投了兖州,为曹使君麾下之将,不知可有此事么?”是勋点头:“太史子义正在鄄城。”翟煜用力一抱拳:“若得是先生相荐,得以追随太史先生,厮杀疆场,煜便死而无憾也!”
是勋心说原来你不是奔着我来的,是冲着太史慈去的——话说子义真的那么有人格魅力吗?听着就不禁让人有点儿小妒嫉哪。
两人互诉别情,遛了一阵,继续打马扬鞭。一路上袁军重重哨卡,都因为是勋持有沮授的令符在手,所以畅行无阻。四人在黎阳渡过黄河,进入东郡,然后折而向东,终于五日后安全抵达了鄄城。
是勋先回了趟城内的宅邸,打点儿凉水来随便抹一把脸、擦了擦身,换上套干净衣服,戴上进贤冠——他行礼都在留在邺城荀宅内,这一路上始终是羽扇浩然巾的打扮——然后就前往州署拜见曹操。曹操闻报,急匆匆跑将出来,拉着是勋的手说:“闻君往邺城去,深恐有所不测也,幸得安然归来,操不胜之喜。”
于是拉着他入堂对坐,是勋就要禀报自己离开兖州以后的行止和遭遇。曹操说且慢,先招呼人把荀彧、郭嘉和程昱三人叫来,一起倾听。时候不大,三人来到,重新见礼,然后是勋就开始叙述,自己先到了徐州,如何对付麋竺、刘备,如何在新婚之夜听闻陶谦遇刺的消息,怎么遇见的荀谌,然后再前往冀州,如何在邺城郊外水榭之上舌战群儒……贤,事无巨细——当然新婚的琐事、艳事不用提——全都合盘托出,请听众们一起参详。
这一说就是好几个小时,一直聊到天黑,话题还没离开徐州呢,曹操才终于想起来叫从人上饭。是勋这都前胸贴后背了,可是曹操不发话,他也不好嚷嚷肚子饿,心里可是把曹操给埋怨了个死。好在饭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一热就得,时候不大,一名女子袅袅婷婷地上堂来,指挥仆役们安排食案,各摆上一盘麦饼、一碟咸酱和一盆菜汤。
曹操简朴惯了的,除非大宴群臣,否则吃食非常简单,大家伙儿也都司空见惯了。只是瞧着那名女子虽然穿着非常普通,但是梳着高髻,不似奴婢,所以纷纷站起身来行礼。曹操随手一指:“是小妾卞氏也。”
啊呀,是勋心说原来就是未来的卞皇后,是曹丕、曹彰、曹植他们的老娘——其实卞氏还生过一个曹熊,被他给自动忽略了。转念一想,历史既已改变,不知道这位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当皇后、皇太后哪。
等再坐下来,还没来得及抓饼吃呢,曹操先递过两块木牍来:“适才接得一信,宏辅且看。”是勋接过信,打开来一瞧,就不禁小小地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