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遇盘腿而坐,周身灵气运行了三个大周天才睁开眼。蒙在眼上那层黑暗像是被擦去,他眯了眯眼,虽说不再像方才那样如同失明,但距离目能视物还有很大的距离。
进来之前天色还是亮的,陆嘉遇的十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洞口也是一片昏暗,怕是已经夜间了。他皱了皱眉,自己眼前的一切像是蒙了一层不不分明的雾气,洞中景象都在他眼中模糊成一块块光斑。
要靠这双眼睛找到锁灵玉似乎有些难了。
对了,陆湫蘅怎么样了?陆嘉遇一惊,脸上露出些懊悔的神色,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受伤的右肩,伸出右手就要扶着岩石站起来。这么一来一回的动作拉扯到了刚刚止血的伤口,疼得他蹙起了眉。陆嘉遇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是真没想到这魔枭留下的伤口这么不容易愈合。
“你还是别动的好。”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钻了出来。
那声音来得无声无息,像是从深海从探头的游鱼一般忽然钻进了陆嘉遇的耳朵里。惊得他一身冷汗,因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发现这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握紧了暗淡的断羽,飞速考量着自己若是全力一击能有多少胜算,陆湫蘅那边也没有动作,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想来命还是在的。
对面站在黑暗里的人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思考,低低笑了一声,“你打不过我的,哪怕是你没有受伤。”
那人虽然是在调笑,但声音里并无恶意,陆嘉遇反而放下了心来,他松开了断羽坦然道,“前辈说的不错,那我就不做挣扎了。敢问前辈名号?”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犹豫。陆嘉遇偏了偏头又道,“或者说,晚辈身上有什么前辈想要的东西吗?毕竟在这里守着两个没有灵力的修士这么久,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一团幽幽的蓝色焰火忽然在黑暗中浮了起来,映照在陆嘉遇混沌的瞳孔中,虽然模糊,可他至少有了能够看向的方向。
“你在我的洞府中,问我需要什么?你这小辈着实好笑,不如你先说说你来是作什么的?”那声音并不上陆嘉遇的当,对那近乎质问一般的话熟视无睹。
黑暗中陆嘉遇的手指蜷了蜷,他抬起黑沉沉的眸子看向那团鬼火,“抱歉,是晚辈有眼无珠没能认出来前辈,我与我师妹是半途遭难,滚下来的并非有意,还望前辈海涵。”
那人冷哼一声,像是终于出了气一般,“你们知道就行,擅闯他人洞府还是要谨慎些,要不是本座死了几千年了灵力消散得差不多了,你们一进门就横死在这里了。”
陆嘉遇苦笑,“前辈有所不知,如今外面可是虎狼之地,死在前辈的洞府里比死在魔枭手上好多了。”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神色间是藏不住的自苦,再加上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这么个示弱的姿态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对面的人却没有立即答话,陆嘉遇觉得奇怪,“前辈?”
“行了,你也别瞒我了,你费尽力气深入东陵腹地总不是真的被魔枭追过来的吧,想要什么趁着我还没灰飞烟灭赶紧说。”这人语气不算好,仔细听还有几分咬牙切齿。
大概是被人闯进洞府有些不悦,陆嘉遇没多想,甚至还生出了点难得的愧疚。对这个被牵扯进来的小师妹,也是对这个无故被刨坟的前辈。
“我听闻您这里有一块锁灵玉,想问您要。”陆家思忖片刻,换了个姿势,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左腿支起来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半边。
像是疼得狠了,他顿了顿,“不知道前辈能不能给我?”
那人思忖道,“我要是不给呢?”
陆嘉遇眯着眼笑了笑,“那就等我好些了起来自己找吧,找到了再给您磕头谢罪。”他模糊的目光落在那团鬼火上,“若是我没猜错,前辈现在奈何不了我吧,不然我还哪有机会跟您说这么多。”
这话实在是气人,对面的鬼火骤然炸出了一朵火花,气哼哼道,“你要锁灵玉做什么?那东西唯一的作用就是锁魂,就算炼了法器也只能用一次,而且炼制的时间又很长,实在是我遇见最没用的东西了。一般人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要个没用的灵魂做什么?”
这前辈话真多啊,陆嘉遇腹诽。肩上方才因为拉扯而崩裂开的伤口好像被血糊住了,有些难受,但是好在痛感轻了许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指,“我就想要这个。”
那人被陆嘉遇的倔强气得叹了口气,片刻低声道,“你有多恨那个人啊,值得你这样做?”这一句有些过线了,说完那人也是一顿。就像是她很为陆嘉遇不值似的,过于亲密了。
陆嘉遇自然也听出来了,他摇了摇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藏在黑暗中像是两颗星子,“大概恨吧,恨不得把她锁在身边一辈子那种恨。”他闭了闭眼,将自己从这种难以自拔的泥淖中强行拽了出来。
“前辈能帮我吗?”陆嘉遇的声音又轻又低,像是在跟信赖的长辈撒娇一般。
那团鬼火没再说话,一团青白的光芒却出现在了他怀里。陆嘉遇的心跳了一下——那是锁灵玉。
陆嘉遇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片刻眉间竟溢出欢喜来,他仰头道,“多谢前辈,若是前辈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您尽管提。”
洞府太黑了,只有一道雪白的月光从洞口落下来,洒在陆嘉遇身上,像是一道雪白的分界线,将黑暗分割成两个世界。陆嘉遇看不见,他以为的东陵鬼火其实是一盏灯笼。
钟翮正提着那盏点了她魂火的魂灯立在月色背后。他看不见是好事,月色太亮了,足够钟翮陷在黑暗中将漂浮在陆嘉遇身边的尘埃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小徒弟长大了,学会软硬兼施撒娇耍赖了。可她看着陆嘉遇一身血污坐在地上神色如常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他不疼吗?还是他学会忍痛了。
魂火晃了神,陆嘉遇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能够安安心心像多年前在揭阳村的深夜里看他。
“你来得正巧,本座是有件事情要你帮忙的。”钟翮目光落在陆嘉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