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样心口不一?你不是……很早就在梦里梦见我这么抱你了么?”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陆嘉遇的脑海中炸起一阵白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突破了喉舌上的封印,他费劲却一字一句道,“你放屁!”
“钟翮”更惊奇了,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她勾起陆嘉遇的双腿几个跃步跳出了窗外,浮在月色中,“说来,你不想知道你亲亲的好师尊对你的这些遐想有什么反应吗?”
陆嘉遇的脸色白了下来,“钟翮”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带你去问问吧。”
“钟翮”轻轻点了点陆嘉遇的嘴唇,“是我小瞧你了,但是你不会再有机会挣扎开了,不过不用担心,你想的事情,我亲自帮你问。”
“钟翮”的身法速度都很快,与钟翮本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转眼便穿云踏月,一片向胡杨林飞去。
无数景色从陆嘉遇身后疾驰而过,“钟翮”忽然松了手,陆嘉遇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落进了一张巨大的藤蔓网中。
他动弹不得,心中几乎要急得吐血。身上那股灵气像是要勒进骨头一般,将他牢牢锁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更糟糕的是,顺着月色,他看着在胡杨林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白影。陆嘉遇不敢想,若是师尊知道自己曾对她有那样的肖想会是怎样的反应,在这一片混乱中,他猛然意识到无论是什么样的回答,都足够令人肝肠寸断。
钟翮似乎对这一切一无所觉,她手中拿着一个匕首,静默片刻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掌心化下一道血痕。深红色的冷血从她的手掌中缓慢低落在地上,她能感觉到从地下传来的窃窃私语又大了些。像是墨色一般的黑气从地下缓缓浮上来,缠绕在她周围,缓慢渗进她手掌的伤口中。
钟翮不是很在意,远远的胡杨林中,走来另一个身影。月色照出了一张与钟翮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这人脸上充满着恶意,就像是每一寸发丝都淬了毒一般。可惜顶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笑起来满是邪气,别有一番风情。
“钟少主,别来无恙。”
钟翮缓缓回了头,神色不动,“你来晚了。”
“钟翮”摆了摆手,脸上满是不屑一顾,“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我今日路过雪衣楼,见到了你那宝贝徒弟,哎别翻脸啊,我就是抱了抱他,什么也没做。”“钟翮”勾起唇角。
钟翮抬起了眼,甩了甩手上的血水,“你最好说清楚些。”
“钟翮”无声地笑了,“那是自然。”
陆嘉遇躺在藤蔓上,不要……不要说……
“你的小徒弟本事很大啊……”
“怎么?”
“他在梦里肖想过你,你知道吗?在床上的那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问出来的。”
钟翮的动作,在黑暗中停滞了一刻,那人瞧了出来,笑意越发鲜明。
不要……说……陆嘉遇绝望地想。
可那个人怎么会让他如愿呢?陆嘉遇忽然觉得自己短暂的失明了,他的眼睛也被封住,只留下一双耳朵,将下面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钟翮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他不怎么费力,便能够被她的话轻易车裂。
“你别用这样的事恶心我……滚吧。”
陆嘉遇忽然笑了,他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只有胸腔在黑暗中无声地起伏。他突然咳呛了一下,身上的灵力尽数松开,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唇中溢出。
身下猛然一空,他来不及反应便摔倒在沙土中。
陆嘉遇抬头,看见自己面前有一双云纹靴子。他开了口却仍旧没有声音,念着他心里珍而重之的名字,“师……尊。”
可酷刑仍未结束。
“钟翮”得意极了,她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怎么能是恶心呢?钟翮啊,你真是不厚道。”
“你最开始不就是想养着他做鬼渊的祭品吗?”
陆嘉遇猛地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一旁却面色冷淡的钟翮,他残破的心,又被碾了一遍。他荒谬地想,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陆嘉遇这个人,是个麻烦,钟翮留着他,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他的纯阴之体。所以钟翮从不跟他解释,什么都不尽心教他……活脱脱像是在养一个宠物。他不该信的是不是?
陆嘉遇心口钝痛,又是一口血,染了十指。
“你闭嘴。”钟翮却动了,她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黑雾裹挟着杀意像一条游龙一般袭向那个人。一声巨响后,原先站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坑,可人影却早就消失不见了。
钟翮的眼睛泛起暗红,她闭了闭眼将鬼气压了下去,并未去追。
四下里万籁俱寂,钟翮背对着陆嘉遇站了片刻,他们都没有动。
迷蒙见间,一双手为轻轻蹭过陆嘉遇的下巴,钟翮半跪在地上,伸手仔仔细细为陆嘉遇将脸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
陆嘉遇抬头愣愣看着她,他开口,眼泪就坠在眼窝里,“师尊……你觉得我恶心吗……”
钟翮冰凉的手指顿了顿,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安慰。
陆嘉遇惶惶然,“那你为什么要收留我呢?”
就在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钟翮开口了。
“眼睛……”她低垂着眉眼,黑暗做掩护,将她心爱的小徒弟描摹了一遍又一遍,陆嘉遇逆着光看不到钟翮的眼神,“因为我要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那双手落在了陆嘉遇的眼角,细细的金光顺着他脸上的血脉亮起,一直蔓延到他的眼睛。
“啊————”那是目灵被拔出的痛感,足够一个人将自己杀死千万遍。
炽热的痛意几乎将陆嘉遇的眼睛烧毁,他疼得甚至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哪里受了伤。他的心似乎被人一把捏碎,碎片从眼睛一颗一颗被拽了出来。他被钟翮单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未曾落下来的眼泪混着鲜血爬满了陆嘉遇的脸。
哭喊惨叫都没能让钟翮停手,一道淡淡的灵火浮在钟翮的手上——那就是陆嘉遇的目灵。
这道灵火被取走,从此那双鬼眼再与他不相干了。
“陆嘉遇……我与你缘分就到这里吧。”钟翮低声道,临走之前她悄悄地做贼一般摸了摸陆嘉遇的长发。
陆嘉遇是奄奄一息的小兽,他躺在无人之地,旷野无声。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他混杂着哽咽的质问太轻,被夜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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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钟翮风评被害。
陆嘉遇:没想到啊,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