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旃已经做过一次亡国之君,只是她幸运,有司马藉挺身而出,让她重新可以集结兵马,可以重新有夺取南朝权柄的机会。
萧旃微微摇头道:“先生过虑了,就算朕真的一去不回又如何?先生不是还可以帮助皇叔成就大业?或者……先生自己也可以治理这江山,这南朝的江山,在先生手中,或者比之在我萧氏人手里更好。”
司马藉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萧旃这只是在恭维他。
若萧旃真的有退位让贤的想法,那作何不放弃抵抗,直接投降了北朝?就算是亲疏有别,萧旃更看好他司马藉,可司马藉对于自己的情况很了解,他只是个做臣子的命,根本没有做帝王的命。
“陛下三思。”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藉似乎也只有奉劝一个办法。
萧旃道:“既然北朝开出条件,那今晚不妨召集军中将领和朝中大臣,把皇叔也叫过来,一起商量此事。”
……
……
到晚上,司马藉知道事情已经难以避免。
萧旃说是要把人召集起来商议以她自己作为人质来换粮的事情,但从白天之时,司马藉已经看出萧旃心意已决。萧旃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她知道,若非是以南朝的女皇帝作为交换,北朝就算借粮,也是无法跟朝廷中人解释的。
韩健其实这么做本身也没错。
萧旃在南朝的政治体系中,虽然是皇帝,但曾经是傀儡,现在还是傀儡。因为萧旃对于这场战事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与其说这是在商量事情,不如说是萧旃准备交待一些“后事”,在她走之后,她需要确立以司马藉为首的南朝流亡朝廷,而不能让权力重新落回到她那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皇叔萧翎手上。
萧翎也是在太守府议事,萧旃把此事说出来之后,他才知晓原来城中粮食已经告罄。
司马藉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到这时,无论是军中将领还是官员得知了缺粮,同时也得知了北朝提出拿南朝的女皇来交换粮食。
一些为了表现忠心的臣子,已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臭骂北朝人的厚颜无耻。
最后还是萧旃站起身来,表明了她的态度:“朕可以以一人之力,来拯救忠诚于我南朝千万兵马,朕觉得值得。诸位不用再有劝解,朕主意已定,明早,朕会亲自乘车往苏州城去。朕希望来日有一天,可得知尔等光复金陵城,复我齐朝正朔,朕在这里感激不尽。”
说着,萧旃躬身向在场的官员和武将行礼。
这是天大的礼数,在场所有人都要下跪回礼,唯独只有司马藉和萧翎立在那。
“司马先生,朕离开之后,军政之事,可都要拜托于你了。”萧旃最后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司马藉。
司马藉只能躬身领命,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同意萧旃这样的做法。他自己想了下,或者连他自己也认为,萧旃这趟去苏州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至少韩健不会杀了萧旃,若真有一天,在战场上他得胜,能把金陵城光复,韩健还是会被他,以及南朝人一个面子,把萧旃再送回来。
连司马藉也觉得,这好像是一种奢望,以他的区区四万勤王兵马,靠着用皇帝作为人质去交换粮草,还有什么资格去谈将来能获得胜利?
……
……
第二天一清早,萧旃往苏州去的车驾就已经备好。
尽管萧旃不想把此事张扬,但为了能激发南朝百姓奋起勤王的爱国之心,消息最后还是通知到了整个杭州城。
这天早晨,全城百姓出来相送。
萧旃立于车驾之上,亲自与沿途送别的百姓挥手。她就好像要去赴难的帝王一样,甚至连她自己,都对于这未知的前途而感觉绝望。
如果能以她一人,来换得南朝的长治久安,萧旃是绝对愿意的。但这次只是跟北朝换粮食,北朝依照承诺能给多少还是问题,就算给了,也只能应付杭州城勤王兵马一时之需,回头再缺粮了怎么办?到时候可没有第二个女皇帝可以作为人质,而萧翎这样的窝囊废,谁又稀罕拿他来作为人质呢?
等出城之后,萧旃坐在车驾上,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她也无法走出车驾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从杭州城到苏州城,本就不远,按照当下的行进速度,两天左右就可以抵达。
萧旃已经感觉到,这是韩健用的一种变相的“羞辱”,现在她不但要作为人质,而且要作为一件货物,一件战利品。韩健是用杭州城所必须的粮食,把她换过去,作为韩健的私有之物,就算她觉得韩健曾经是个翩跹君子,可现在时移世易,作为北朝的皇帝,韩健到底有多少野心,就算她以前不知道,现在她也看的清清楚楚。
从杭州城出来护送的兵马很少,因为从杭州到苏州这一段,基本已经为北朝兵马所控制。
果然,萧旃出杭州城还不到三十里,就已经有北朝的骑兵过来接手护送。
这些北朝的骑兵队伍,对萧旃还不能有任何的无礼。但在萧旃心中,越是靠近苏州城,萧旃越是有一种不安。
韩健终究也是要对他的子民和将士交待的,把粮食借给南朝,让南朝有这批粮食来跟苏廷夏缠斗,这等于是帮敌人来自断手足。
除非韩健能让他的士兵相信,只要南朝的女皇到了苏州城,那南朝已是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