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脸不屈,大约是知道落到朝廷手里是必死。但她还是想保持一副风骨,韩健也没料到这贼头是个还算年轻的女子,若说起来的话,这“韩绮儿”的样貌也算姣好,平日里应该也有练武,身段也是好的。想到这里,韩健赶进打消了自己脑海中的念头,可能是当上皇帝以后,觉得天下什么都是自己的,遇到个贼头女子居然也会臆想菲菲。
“将人押走!”韩健一声令下,被树林里捉出来的最后一批流寇被押送往尚州。旁边为了打扫最后的战场同时要查看是否有漏网之鱼,有些杂乱,韩健走上前看着法亦,他更关心的是法亦是否有事。但显然是韩健多心了,以法亦的武功,就算是身处在乱军重围之中也能脱身自保,更何况这次占据兵力优势的还是朝廷的人马。在确定无事之后,韩健才准备动身回尚州。
此次随军出来做谋士的胡清走过来行礼道:“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发落贼首?”
韩健瞥胡清一眼,平日里胡清算是装糊涂在军中几乎不露头,这次居然会主动过来问他如何发落贼首。这问题也不该是一个随军的参议该管的事情。韩健道:“回尚州后再行发落。”
胡清紧忙进言道:“回陛下,地方流寇虽然为祸朝廷,但在地方百姓中声望卓著,此番平剿流寇,已与地方百姓生出嫌隙,陛下也当从民望入手,或可助北方来日安定。”
韩健问道:“那依照胡参议的意思,此事当如何处置?”
“臣不敢妄自议论,但若能法外开恩的话,或者可笼络地方百姓。臣自知愚昧,若陛下觉得臣是胡言乱语,便当没有听过罢了!”
韩健无奈一叹,看来还是他平日里一言堂惯了,下面的人不管是否有真才实学都不敢在他面前表露的太多,免得遭到猜忌。但其实他也仅仅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无论是他刚执掌东王府时,还是现在初为帝王,都需要声望才能服众,这也是他一言堂最初的动机。但到现在,也使得下面的人不敢说话,毕竟他的威望还有战略安排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以至于旁人也感觉帮不上他什么。这个胡清之所以会开口求情,倒也不是他心怀怜悯或者说跟地方流寇有所勾结,韩健最初看到他平夷策的时候,此人就在平夷策中提到要笼络地方的势力来一同与狄夷交战。在升帐议事时胡清没说的话,大概也是劝他现不要在外敌当前时对这些地方有百姓声望的地方势力下手,但那时胡清根本就不敢说。但到如今,地方流寇基本已平,眼看连这些贼首也性命不保,胡清才硬着头皮前来进言。
韩健点头道:“爱卿所言在理,朕便采纳你的意思。起来吧,回尚州后再从长计议。”
胡清跪在地上,也没想到韩健突然这么“好说话”,先是一愣,才起身随在韩健身后往路边临时的营地里走。
到营地中,还有些刚被捕获回来的流寇正在那求饶,下面的将领一个个呼呼喝喝好像随时都要举刀杀人一样。韩健马上现召开了阵前的简单会议,将善待战俘的事交待下去。毕竟他手下的将士也是跟鲜卑正面交战过两次,对鲜卑人恨之入骨的他们,却把战场上所有敌人都当成是不共戴天了,尤其是自己有同袍弟兄死在这次乱军交战中的更甚。这些毕竟都是地方的势力,是中原百姓而不是鲜卑狄夷,韩健首先要将这层意思传达,才好让下面的人知道接下来是要收拢这些人,而不是杀戮。
回尚州的路上,韩健原本可以到马车里休息,毕竟从战场回尚州还有六七十里路,但毕竟韩健要隐瞒法亦的真实身份,便与法亦骑马同行。回到尚州还没等将兵马重新归拢好,韩健便召集所有在尚州的中上层将领展开一次会议,将他要继续北上与鲜卑人一战的意思传达。原本有些人以为这次既然能把地方势力连根拔除,韩健就可以撤兵回北川,现在还要打这一仗,令下面的人颇有怨言。
韩健道:“朕自发兵洛阳以来,身边劝退兵之人不在少数。若今后再有如此之言,以蛊惑军心论罪!”
韩健的话音落,在场一片死寂。蛊惑军心这罪名可大了去了,不但要在阵前就地问斩,回头还要追责到他的家族,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韩健当即将北上的一些细节传达下去,包括行军的时间和路线,出人意料的是,韩健撤回到尚州才几日,这次北上没有选择西进,而是选择重走老路,要往康州的方向而去。这是下面人所不解的,但刚才韩健口气很硬,就算他们心中有疑问现在也不敢随便提出。
升帐议事,韩健居然对剿灭地方流寇之事只字未提,也是令下面之人感觉费解的地方。但在升帐议事结束后,韩健马上让人将“韩绮儿”押送过来见他。中军大帐中,韩健只留下身着将军铠甲的法亦,韩健坐在帅案之后,法亦则是英姿飒爽佩剑立在他身边好像个忠诚的卫士。等人被押送进来,“韩绮儿”仍旧被五花大绑,人被按着跪倒在地,她的脸上已经有些血痕,显然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她要反抗而遭受了押送士兵的强硬手段。
“要杀就杀,你奶奶我从来没怕过!”韩绮儿高叫道。
韩健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让押送的人退下去。等大帐中只剩下三人,韩健以还算平和的语气问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韩绮儿打量韩健一番,之前在初次见到韩健时,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连戎装都没穿的人是谁,但在回来路上大概猜到可能是皇帝,但她又不敢确定。要知道她仅仅是个流寇,根本犯不着要让皇帝“御驾亲征”,最后她冷笑道,“你奶奶我管你是何人,快些给你奶奶我个了断!”
韩健道:“人倒算年轻,却是好大的口气。一口一个奶奶,你可有生养过?”
韩绮儿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连儿女都没有,何来孙子?她生在贼窝里,要树立一个贼头的形象自然是要表现出老气横秋,韩健估摸她没受过正统的教育,恐怕大字也不认得几个,平日里最洒脱的莫过于大碗饮酒大块吃肉,在他眼中可能还算苗条和美貌的女子,但在她手底下那些人眼中,这简直就是个生人勿进的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