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湛北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挠挠头。“这事儿怪我,当初情况太乱了,谁也没想到顾衿伤那么重,我就寻思着赶紧找病房让她住进去,别的也没多问……”
“不怪你。”旁政沙哑开口,拍拍他的肩膀。“怪我。”
“哥……”
旁政一个人走远了,他走出医院,上了车,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他想起哪天车祸是她趴在那里睁着黑漆漆眼睛望着他的样子。
他拉她下车,她挣扎,然后锁上车门。
他当时真气疯了,气她不拿自己生命当回事儿,气她跟踪自己,气她那么鲁莽发了疯似的想要撞人,见她还有力气跟他闹别扭,他以为她没事,于是他扔下她。
他把她给扔在车里了。
很难想象她趴在车里一个人等着保险公司和救护车的样子。
大概车里太闷了,旁政觉着自己喘不上气,他降下车窗,胸口依然发闷。那几天晚上他连续失眠,只要一合上眼,顾衿睁眼隔着车窗望他的样子就跳出来。
他忽然醒悟了她为什么要走。
不是想躲开他,也并非不想继续和自己的这顿婚姻。而是她在用自我放逐的这种方式惩罚她自己。
天光渐亮,远处荒野尽头升起暗金色光芒。
“顾衿,看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特得意。”
顾衿摇头,狠狠摇头。
旁政长长叹气,“你用这种方式惩罚你自己,也是变着法的在折磨我。”
“以前总觉着自己离死特远,连送老爷子走的时候我都没考虑过自己可能也有那么一天,但是昨天被海卷起去的时候,我是真害怕了。”
“我怕我死了你跟别人跑了,顾衿,我大老远过来找你,不是想让你得到自我救赎,不是想让你放下过去,那些都是屁话,我回来,他们说你跳海了,我当时就想,不管你捞出来是生是死,我都跟着。”
顾衿呜咽,旁政摸着她通红的眼睛,妥协似的,认命。
“咱俩把孩子的事儿忘了行吗。”
“你说过,你相信世界上的一切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顾衿,我相信我们也一定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太阳彻底从远处升起来。
两人眼前忽然闪回了很多很多帧画面。
那个盛夏傍晚,他说你好,我是旁政。
那个五一假期,她挽着他的手,穿着婚纱,心怀忐忑的看他把吻落在她的唇角。
那个不算甜蜜的蜜月,他搂着她,睡得昏昏沉沉,他说,你别闹。
她搬进他的家,和他养了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她未经他允许扔掉他的地毯铺上一整面的飞行棋,他和她在那块棋板上接吻;她和他在家里的沙发上,在床上,在他公司的休息室里做爱;她说旁政,你不要占我便宜。
原来,她和他之间竟然有那么多无法割舍的过去。
隔着千山万水,顾衿望着旁政的眼睛,听见自己心里咚的一声,落了归处。
顾衿站起来指着远方,手指向东,那是家的方向。
她脸上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色余晖,她说。
“旁政,今天,又是一个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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