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裴钧扭头看向他,顿了顿,不答反问道:
“你敢不敢同张岭吵架?”
姜煊回宫后的第四日,一道火漆文折由京门城防传上早朝,说消失三年之久的晋王姜越竟从封地上折,称要率兵返朝,与众臣共议帝位,而与此同时,驻军北地的萧临亦传来飞书,上言不日就将回京述职,届时必将率北军精锐恭迎新皇登基。
朝中众臣不禁揣测,此二人皆掌重兵,必是已有联结,才会在这皇位人选悬而未决之时同时回京。而既然还没有定下是谁登基,萧临所谓“迎新皇”之言,就更是令朝臣人心惶惶了。
“晋王姜越沉寂三载,如今忽而携重兵回京,其夺位之心昭然若揭,萧临更是受其指使。”张岭在早朝上向百官宣告道,“如今朝政动荡、宫中虚位,京城若再起战事,天下必会再度大乱。无论如何,决不可让晋王入京!”
自姜湛夺位后,张岭因是保驾之臣,所携领的内阁权势便愈发胀大,他本人更是即蔡延之后坐上了太师之位,如今在清和殿上的内阁九座中,他的席位已从从前的最末座,换去了打头的第一座,每每发言,朝中但有异议之人,其后皆会被御史台彻查公事,一旦寻着错处,便严加惩治,轻则停职,重则罢免,久而久之,朝中人心有异却声不敢不同,到如今,除了他自己的儿子张三,更是无人敢同他叫板。可张三因反对他再行变法,已被他借由内阁巡治府道的差事,下令出京,眼下京城之中、官场之上,实是无人敢同他作对。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殿外礼官大喊:“太子姜煊上殿!”
殿中众臣一惊,回过头去,只见一朱唇皓齿的小小少年提袍进殿,分拨开众人,径直走到了文武官员的最前面,不等群臣行礼,已挺胸抬头地稳稳立住,目光看向堂上张岭道:“张大人不允晋王回京,其真正原由,只怕不是您方才说的那些罢?”
张岭眉头一沉,起身来向他一揖:“殿下此言何意?”
姜煊强绷着头皮,清嗓提声道:“张大人近来为择选新皇,在宗室之中,比量的都是与本殿同龄的皇族之后,可既是要维护张大人口中的安平、清圣,何以不挑选才能杰出的成年皇族,而仍要挑选幼主继位呢?”
殿中即刻响起众臣碎语之声,无不惊异这姜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口才,亦因他此言看向了张岭。
姜煊接着道:“张大人如此,只怕同从前蔡氏扶持先皇为帝,是一样的打算罢!”
张岭立即否认:“绝无此事。老臣挑选年少宗室之后,只是因成年皇室中,并无合适人选罢了。”
“没有?”姜煊笑了,目光天真地望向张岭,吐字清晰道,“晋王姜越乃永顺帝嫡子,身份高贵、血联承平,少年便入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从未做过于朝廷不利之举,如此人物,当是我皇族翘楚,张大人却何以不做考量?”
张岭道:“晋王与罪臣裴钧勾结,意在谋权篡位。”
姜煊笑:“晋王乃一国皇亲,张大人是律学出身,直言此话,难道不需要证据?”
张岭眉头一拧,刚要开口说话,此时却发现自己确然没有姜越谋权篡位的真凭实据——
姜越南下平叛是姜湛所派,平叛之军是朝廷所给,军队覆灭是蔡沨所为,就连此时返朝,亦是递了文折的。过去他对姜越防备,多来源于裴钧的影响和推断与旁听,可推断与旁听并不可作为物证,若无法证明姜越无权继位,他就没有理由抗拒姜越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