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听言莞尔,心中郁结稍纾,回看姜越一眼,听姜越又问:“你方才望向龙座皱眉,可是忧心宫中生变?”
裴钧道:“不错。姜湛心思阴鸷,此时越是没有动向,我怕越是会有大的动向。”
姜越接他此言道:“今晨宫门戍卫说,内朝近日陆续召见了京关四地的武将。”
“武将?”裴钧微微皱眉,“这么说,姜湛已经开始思虑调兵了。如果他是想调兵拱卫京师,必定先令兵部派粮,我们会提前知晓,如此倒还不怕。怕只怕……”
“只怕他不是要调兵回朝,而是要调兵出守。”姜越明白他所虑,凝重道,“曹鸾是姜湛安在你身边的眼睛,姜湛定已知道我二人反意,如今也以你我为患,只是苦于无证发作罢了。由此,为防我二人协力举事,他定要将你我分而治之,最为快捷的,便是将你管控于京中,将我远调塞外。如此,我奉旨即似被朝中流放、无诏不许回京,不遵即是蔑视圣躬的大不敬,两方都是天险。而他一旦有了缘由处置我手中的兵权,则又更是险上加险。”
闹市的人潮喧嚣起来,裴钧为姜越挡过一列行人,听了他的话,思索一时道:“既如此,咱们不如先他一手排兵布将,倒也不怕他作祟。可在此之前……”
“我还要再打蔡延一个巴掌。”
有了尚书的刑部,氛围直似京中的气候,进了五月便一日更比一日热起来。
时隔三月,刑部迎来了张三这位年轻的长官,恢复了主审案件的权力,连日的事务也终于能算入政绩,这使得人人都有干劲。
先前转交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案件,被张三一一发函要回了刑部,其中自然包括唐家贪墨案的尾巴。
张三要求御史台将此案中一干未处置的从犯移交刑部审理结案,当中不仅有唐氏余孽,更还有涉案颇深的蔡飏。
原为张三顶头上司的御史大夫,年长张三二十余岁,此时却与张三平起平坐,不免在台中说了些“世家公子轻年资”的愤愤之言来,拖了几日才将文书交付给内阁落批,而文书到了内阁也因蔡延僵持而迟迟未能批复转结。
裴钧在京兆办差听闻此事,正待前去刑部过问张三,却被姜越按下道:“你且坐着,瞧瞧他会如何去处。”不由也将信将疑坐下来,只凑到姜越耳边轻轻道:“那张三若是处不好此事,我便好好处置你就是。”
姜越笑起来将他推开些,一张俊脸都红了起来。正逢杂役入内奉茶,见姜越面赤,还当是同裴钧起了争执,忙悄悄报给了宋毅知道。这引宋毅等几个京兆参司琢磨不定、人人自危,行事都愈发小心谨慎起来,生怕触了二位司长的霉头。
此后仅仅过了两日,张三入宫面圣了。短短一炷香时候他就出来,面皮一如既往的冷静,丝毫看不出喜怒,可当日正午,御史台转交唐家一案的文书却从内阁嘴里吐了出来,连同蔡延当堂发怒的消息一起,被人送到了刑部。
此事在官中暗暗传开,令张三一如当年以头筹考入青云监时一样,被众人称作“前途无量”。可事主张三闻讯,却只是一脸无波地翻开面前案宗,提出了蔡飏那卷来,板正肃穆地道了句:“重审。”
又过了六日,刑部终于迎来了张三上任后的第一宗新案——亦是大案,据查,是京中贩卖私盐的两个贩子与沿海一带私煮贩盐的巨大团伙有关。此事一经张三上报,内阁自然看重当中利益,不由提起十二分劲头关注,张三便借此提议和缉盐司一同前往沿海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