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脸都吓白了,连忙抖着手掏出字条。
裴钧接过看了看,见那主事身上已发起抖来,笑道:“你们不过是挣些零用罢了,本院知道。这有什么好怕?既然这字条你看过了,便照冯侍郎的吩咐,荐了这卷子就是。”
主事一愣:“裴、裴大人是说……”
“只是那卷子,你不要放在乙箱里。”裴钧想了想,把手中字条折起来放入袖中,淡淡吩咐:“你把那卷子放在甲箱里,记住了。”
主事自然不知道装荐卷的乙号箱子对应的就是标为乙号的主厢,更也不知道“甲”号对应的是蔡飏所在的厢房,此时不过是裴钧说什么,他就连连应是,根本不敢有一个多余的问题。
裴钧见他听教,便也安然起了身来,再将就着吩咐了一些发榜收录之事,就往惠文馆折返了。
馆外正有几个翰林杂役,低头清扫着石道上的落花。
这些杂役都是翰林的老人。裴钧早年还在翰林时就与他们熟识,出翰林后又因想留着这些小人物作官中眼线、以备不时之需,便也没就断了联系,惯常待他们都客气有礼。不仅平日里碰着会寒暄打赏,逢了院中有增补、升任的机会,裴钧也会给吏部示意,多将好位置留给熟人。这些杂役受了裴钧几年的好处,自然也清楚往后必有生用的时候,而眼下,这用人的时候就到了。
裴钧过去打了个招呼,从杂役中点出了最可靠的一个,领到隐蔽处细细吩咐一二,从袖中掏出字条与银两交给这杂役,见杂役稳稳点头,这才回到主厢中。
厢中冯己如早已回来,却不见裴钧,这时看裴钧竟从外院逛回来,心都一紧,赶忙起身让裴钧坐下,又把桌上的点心茶水往裴钧跟前儿一放。可还没等问出句裴钧去哪儿了,他却见裴钧盯着他奉上的点心茶水,皱起眉来:
“你叫的点心?”
冯己如一顿:“……这茶点下官回来的时候已经见着了,还以为是大人要厨房做来的。”
裴钧却肃容问道:“平日在部院,你几时见我用过茶点?”
冯己如一想确然如此,不由暗暗惊惶:“难道这是有人——”
“方才我们都不在,定是有人借着送点心进来过了。”裴钧即刻起身来,四下一看桌椅床架,“恐怕那人还不止送来了这个。快,赶紧找找这屋子里可有多出什么东西。”
冯己如不敢耽搁,连忙关上厢门,自然先遑遑去翻找自己的一干用度,见没有可疑了,才大大松下口气,这便又回头去看裴钧,却见裴钧站在床边,从昨夜翻看的《西域方物集录》里抽出了一张暗黄的笺子。
可那书昨日还是裴钧使唤他去借来的,借来时还空空入也。
冯己如擦着汗凑上去,只见那笺子上列着六个不明所以的句子:“圣人行藏之宜——此为善者——此为不善者——舍夫?藏夫?——总不争乎气数之先——其怡然得、默然解矣。”
冯己如只一眼便知,这定是张约定关节的字条,且这六句还应是承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及大结的末句,若真有此卷,考生答的应是经义科。
“……裴大人,难道是有人要栽赃您舞弊?这、这是哪个学生的答卷,您可知道啊?”冯己如背上的冷汗已然下来了,此时大半不是恐裴钧遭难、被政敌拉下马来,而是恐裴钧这被栽赃陷害的人牵连他这真舞弊的人难逃一劫,不由第一次关心起上司的恩怨来:“难道是对面的蔡大学士?您近来在朝上,仿似同蔡家不大对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