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姜煊捣蛋,裴钧几人蹲了大半时辰,终于凑齐了一筐鱼,已然冷得够呛。这些鱼大半是不够几个大老爷们儿几口功夫的,可好歹也算午饭有了些着落,他们便先上岸来暖暖身子。
裴钧刚坐在火边回了暖来剖出两条鱼,就听坐对面的崔宇哎了一声,指着他身后道:“瞧那边儿,那不是晋王爷和泰王爷么,成王也在呢。”
裴钧即刻随众人回头去看,只见与他们相隔半片林子的雪路上有个骑马拉弓的人影,细看还真是姜越,而旁边也有成王、泰王和泰王世子姜炽,似乎这几人是行猎恰好走到这边儿来了。
几人中的姜越骑着匹枣色的高头大马,身上依旧是清早那一袭洁白的雪貂。此时他挽弓的手先放下了,扭头对身边的姜炽说了几句话,应是正指导着年少的侄子如何拉弓,还没有注意到湖边有人。
由裴钧此处看去,姜越的侧身侧脸衬了周遭雪林中的枯枝与素白,挺拔的身姿就更显轻灵与俊逸,而他神容也专注肃穆,目光看向何处都是明净,似乎此时、此间之事,便是他全心关注之事一般——这时候若有人叫他一声,就真可算是无礼的打扰了。
“还说今日遇不上呢,看来这该遇上的总是能遇上,跑都跑不掉。”方明珏拉着姜煊往那儿看,逗逗他脸,“瞧瞧,那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七叔公?”
闫玉亮在旁边儿撞了撞裴钧胳膊道:“听老崔说晋王爷帮了你不少忙呢,你要不去喊人家过来一起吃点儿鱼罢?”
“你可算了罢。”裴钧从姜越身上收回视线,掂了掂手里的刀,低头继续剖鱼,“晋王爷是多爱干净的人哪,咱还是甭拖着人家一道吃鱼了,吃出毛病谁担待?”
“说什么你,这湖里的冬鱼可好着呢。”闫玉亮劈手就夺过他手里的刀来,“嘿,子羽,我觉得你这人可奇怪啊。年前人家晋王爷不跟咱一起表票吧,你上赶着巴结人家,还领着大家伙儿一道请人吃饭呢,可现今人家帮了你,你又还矫情上了,嫌人家身娇体贵吃不了烤鱼——我看你就是从前害了人太多次,如今拉不下脸去跟人说谢谢了。”
“……谁拉不下脸了?”裴钧听了闫玉亮这话只觉是又憋屈又好笑,心道自己早不知跟姜越说了多少个谢谢了,姜越哪次不是“不必不必”的?他还让姜越随便挑东西呢,说了挑什么都能给他,可姜越不也没要么?
想到这儿,他竟觉心里莫名有点儿发堵了,抬手就把鱼塞在闫玉亮手里,扯过搭在锅炉边的绢帕擦干净手,不耐烦道:“得,我去叫,行了吧?”
说着他掸掸袍子站起身来,看向林中姜越的方向想:
叫就叫。要是姜越自己不来,那就不怪我了。
裴钧打定了主意,便迈腿走向树林,待走到林边时,他眼中姜越的身影便愈发清晰了。
姜越依旧骑在健硕高大的枣色马驹上,此时指导完了侄子拉弓瞄准前方猎物,便随同侄子一道引弓瞄准了同一方向。裴钧抬头去望,但见更前方的林中正有一只低头吃草的小梅花鹿。
这时远远听姜越令道:“炽儿,出箭吧。”
姜炽便忙慌松指射出一箭,可这一箭却果真射歪了,还正扎在小梅花鹿的脚边,吓得那小东西拔腿就跑——可却也只跑出两步,接着就被紧随其后破风而来的强力一箭给贯穿了脖颈,噗地一声倒在了雪地上。
姜越见状,收势放下了弓箭,回头对侄子摇了摇头道:“你啊,平日在宫学定是胡混了。”
“才没有!”姜炽委屈叫道,“七叔,宫学里年前才开始学箭呢,我还不会。”
可一旁他爹泰王却引马过来,一巴掌就扇他后脑勺上:“前年就给你请师傅了,敢说不会!你爹的银子都给你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