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这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温宛与他躺进一个被窝里,他们相互拥抱,相互取暖。
“我……有遗传精神分裂症,我的这种病,是家族遗传。”
温宛沉默的听他说出这句话。
她并不惊讶。
以唐时彧的精神状况,她早已考虑过精神分裂症的可能。
“但是我的爸爸,还有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病症已经出现了。”
他瞒过了所有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时彧轻描淡写,但温宛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和努力。
每天晚上独自承受噩梦一般的痛苦。
幻听。
幻想。
幻看。
他拼命的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他,不会再有人会满别墅的找他,虐待他,不用有人再将他死死的绑住,不管是夏季还是寒冬,在沙发上,椅子上,桌上,这个别墅每一个看得见的地方,不同的角落,用不同样的让人想也无法想象的工具抽打他,刺伤他,扎他,对他施虐。
在每一个漆黑漫长的黑夜,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可是,却还是努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想要活着走到人群当中去,感受来自于他们的开心,欢笑,快乐。
之前的那一个月,真的是他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最开心的一个月。
每天都和小哑巴在一起,夜晚闭眼就能睡到天亮,没有噩梦的惊扰,这是他以前在每个无眠的夜里,双手合十对着夜空祈祷也不会发生的事。
近一个月没有再在夜里出现幻觉,没有幻听,什么都没有,连噩梦都似乎已经离他远去。
他天真的以为,他的病已经痊愈。
他抱持着此生最大的奢求,小心翼翼的在温宛面前守住他最大的秘密。
但是,今天见到他的父亲,想到那从前曾经发生在五岁的他面前的事,他的腿不受控制打颤,在温宛的大门前站了近一个小时,钥匙紧紧的捏在手里,也无法开门进去。
他是被诅咒的。
他被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可笑的是,他还想拼命的活着,抓住手上的最后一根浮木,拼命的拖着无辜的人,和他一起痛苦。
“阿姨今天辞职了。”他抱着温宛,头在温宛的颈中磨蹭,温宛可以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打湿了她耳侧的肌肤,“她有她的家人,她要回去照顾她的家人去了。”
八岁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十七岁,九年时间,他都是由她一个人照顾。
“我爸爸……他要送我出国。”良久之后,他又低声说道,“我拒绝了。”
听到这里,温宛的手在他的后背上安慰的轻拍了两下。
或许是从小失去母亲,又或许是一个人太孤独,温宛发现,唐时彧特别依赖于这种母亲式的温暖。
感受到来自于温宛传达过来暖意,唐时彧的头又轻轻的蹭了两蹭。
“小哑巴,”唐时彧低低的开口,语气中不无惶恐,“我有病,你怕不怕?”
温宛摇了摇头:“不、怕。”
即使可以说话了,但咬字和发音还是特别的难,牙牙学语一般,因此,温宛大都时候还是习惯于沉默,如非必要,不会开口。
唐时彧闻言,将温宛搂得更紧了一些,就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还嫌不够。
温宛由着他这样抱她,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的伤处。
过了一会,温宛在他耳边轻轻开口说道:“……出国,可、以。”
她记得原来的世界,唐时彧就是被送出国了的。
不过,那时候是因为保姆发现了他的病症,被唐泽知道了,将他送到国外去治疗。
结果已经有了答案,没有成功。
当所有人都说是唐时彧杀了唐泽的时候,曾经专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唐泽自己自杀而亡。
但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论证,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唐时彧。
唐泽与唐时彧两个人都已经死亡,死亡现场也只有他们两人,于是死无对证。
媒体报道与好事者的口口相传,总是怎么轰动怎么来,相较之下,杀父远比自杀要醒目吸引人眼球得多。
“……治、疗,看、医生。”
温宛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几个字,意料之中被唐时彧一口回绝。
“不去,我不要去看医生。”唐时彧半松开温宛,蹙着眉头,苍白的脸色让他此时看起来虚弱极了,“没有用的,小哑巴,没有用。”
他的爸爸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