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试着慢走快走,甚至在一个水果店里停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果然那两个人还在。虽然一路上也没经过什么特别偏僻的小路,但是……心里有点发慌。”
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沈琼宁稍稍扬了下眉,陆远书看了她一眼,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下意见,陆远书向电话那头询问:“你现在在哪儿?”
“街边的一家快餐店里面……”温筝忐忑不安地小声回答。
“待在那里别动。”陆远书问清了具体地址,站起身绕过沙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去摘衣帽钩上的围巾大衣,“我去送你回家。”
温筝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往高里说也不过是在公众眼前显得有那么点脸熟,平常性格又偏于内向腼腆,应该不至于有人为了她这点身份而生出什么歹念。那在现在这个时候找她麻烦的,是不是可以断定和这个广告负面反响的幕后推手是同一批人?关键是这批人究竟想干点什么?
沈琼宁百思不得其解,无意识地注视着陆远书开门出去的身影放空思绪。等她一段思路整理完毕之后回过神时,四下一打量顿时吓了一跳。
秦鸣小朋友正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托着下巴直直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认真。沈琼宁抚了下被他吓了一跳的心口,好笑地去拎小孩儿的衣领:“你看什么呢这是?我脸上刚才长出花来了吗?”
“你脸上不能长花。”秦小朋友认真地说,“老师说花开出来需要阳光、空气、土壤和水,你脸上没有土,长不出来的。”
沈琼宁噎了一下……现在的小孩儿自然教育居然还挺好的?“哦,其实我每天都在默默地吃土,你没发现而已。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望夫石呀。”秦鸣一本正经,“舅舅大晚上还出门去见别的女人,舅妈你看上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啊,你盯着舅舅的背影看了好久,舅舅走了又盯着玄关看了好久。”
“……”沈琼宁张口结舌地看了他一会儿,“其实我在透过你舅舅的背影想……”
“想那个女人究竟长得有多美?”秦鸣善解人意地接口,跑过来踮起脚安慰地拍了拍沈琼宁的胳膊,“舅妈不要灰心,你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如果你下次允许我刷完牙后吃两块巧克力我就站在你这边。”
这可是你自己过来的,怪不得我,沈琼宁假笑了两声,跃跃欲试地一撸袖子,打算逮着小孩儿再虚张声势地拍两下他身上肉最后的地方,秦鸣的反应倒是很快,见她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后一溜烟就往外跑了好几步,找了个沙发当掩体又探出头来看她。
“我知道舅妈你心里不高兴。”他看上去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大义凛然地一挺胸脯,“要是打完之后舅妈你能开心一点,那你就打吧!病号今晚能多吃个冰淇淋球吗?”
这臭小子倒是还挺顾全大局的,沈琼宁哭笑不得,心说这怎么解释,我吃我前夫的哪门子老陈醋啊?不过为了陆远书和她的面子里子着想,跟小孩儿当然不能这么解释。沈琼宁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勉强找出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解释:“刚才真的是在想事情……你舅舅的为人我还是很放心的,你不知道,他这人其实古板得要死。”
“怎么古板了?”秦鸣小朋友怀疑地看她两眼,“舅舅的手机型号比你的还要新呢。”
我这不是用得好好的没想起来换吗?真不爱跟这小孩说话。沈琼宁哼了两声,秦小魔头这个时候反而表现出来了不屈的意志,一副要跟邪恶势力抗争到底的架势。沈琼宁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个事儿不说清楚可能他不会善罢甘休乖乖去睡觉,于是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点着他的脑门笑笑。
“我说的这个古板是你这小脑瓜不懂的方面……他当年追我的时候就知道被我差使来差使去,有空就建议我一起去上自习,无趣得很。我那时候帮我一哥们追女朋友都知道送花买早餐楼下弹吉他唱歌摆蜡烛了,说真的,也就是我生不逢性别,要是我们俩要是同时追小姑娘的话,他肯定追不过我。”
“那他后来是怎么追到你的?”秦鸣小朋友颇感兴趣地晃着腿问她,甚至设身处地的替她考虑了一下,“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不和舅舅在一起,追个小姑娘多好啊。”
“你这思想很危险啊小朋友,你可以追小姑娘我不行啊?”沈琼宁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郑重其事地告诫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沙发上坐高一点,步调一致的一起晃腿,“怎么说呢……我这个专业周围一圈都是那种特别有艺术气息也特别会玩的男同胞,可能看什么都会的太多了,所以反倒会比较被这个看上去有点笨的打动吧。”
“我这人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有两个优点:一是懂进退,二是识抬举,懂进退是看得清自己,不上赶着用一腔热忱去贴人家的冷脸;识抬举是看得清别人,谁对我好我心里都记着,有恩报恩,决不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
“舅妈你这观念很有大侠意气嘛,我喜欢。”秦鸣一本正经地翘起拇指夸了她两句,而后想了想觉得不对,挠着头问,“只有舅舅一个人对舅妈好吗?”
“也不是啊,他都不算对我最好的——成天劝我多读书,搞得我好像多没有文化一样,读那么多圣贤书有什么用,遇事情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酸儒,迂腐,书呆子。”沈琼宁对秦小朋友的这个观点不屑一顾,吐槽了一句后方才摸摸他的脑袋,话锋忽地一转。
“但他是最纯粹的那个……很多人对我再好,我心里都清楚怎么报答,无非是因为各种原因,给不了的我自然就推了这份好意,能给的我却得掂量一下这种可替换性。”
秦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抬起脑袋等着她的下文。沈琼宁说到这里却忽而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温柔地摸了摸秦鸣的脑袋。
“你舅舅呢,求的特别简单。他是个很传统的人,对伴侣的期待无非是两个人,一辈子,白天为理想各自奔忙,晚上对坐红袖添香,洗手作羹汤,一家人和和睦睦,最好还能来个四世同堂。我年轻的时候觉得这简直太容易了,现在才品出个中不易来。我不是传统意义上最好的那类女人,不知道现在意识到这些晚不晚……”
“但也不想再耽误他一次,你明白吗?”
“不明白……”秦鸣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沈琼宁失笑,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挪了下位置,“不明白因为你还小,赶紧刷牙睡觉去,几点了都。”
“舅妈你不和我一起睡吗?”秦鸣抱着她的胳膊问。
“我还得等你舅舅回来,有事要商量。”沈琼宁掏出手机,在秦鸣满脸恍然与凑趣的视线里发觉他会错了意,不过也懒得解释,顺势将就就错,把他轰回房间里,哄着小孩睡觉又给他讲了两个故事,才关灯带上房间门出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沈琼宁拿起来解锁查看,发现刚才发给杨静芸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应。
「没听过这个明脑液的事啊?我帮你在业内的朋友里问一下。」
「宁姐我帮你问了,还真有人知道这个事,大概明天就要见报了。」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
☆、第五十一章 歪打正着
明天见报,这么赶?沈琼宁有些诧异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紧跟着问了几句细节。杨静芸办事颇为靠谱,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被问及也胸有成竹,仔仔细细地将前因后果跟沈琼宁顺了一遍。
温筝接下这家明脑液厂家的广告,是沈琼宁在《第一步》录制期间就得知的消息,她们为此还产生了一点小小的隔阂,导致在录制的最后反倒没了逐渐积累下来的熟稔和默契。不过事实其实没有说起来的那么严重,温筝虽然被公众的关注捧得有些飘然,但本身不是野心极重的人,也远达不到为了利益反目成仇那么决绝的境地,这点沈琼宁还不至于错认。
再有就是当初她虽然对这件事表达了明确的反对,但因为温筝的反对的态度激烈又坚决,不像是能被劝住的样子,她在心里评估出这一结果之后,也就真的没有就此事再做什么努力,兢兢业业地做到了自己身为节目导演的本分,把关系维持在了尚可的境地里,录完节目后分道扬镳,再见面时说不定还能相对笑笑。
她不算圆滑,但身上混迹社会养成的明哲保身思想颇为明显。何况她从来也不是个古道热肠爱管闲事的元气傻大姐,一个已经走出校门的成年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其他人从旁给个建议,听不听都点到为止,这样刚刚好,她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何况这个明脑液到最后出乎她意料地并没有选在节目收官的时候在电视台同步播放,算起来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回了个电话过来的杨静芸似乎并不这么想,沈琼宁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她在那边问:“宁姐你突然问起这个事情,是因为这个品牌的代言人是温筝吗?”
“突然看到这个广告,顺手查了一下而已。”这么说也没错,沈琼宁却没着急点头,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品牌的消息?”
“别说,还真挺突然的。”杨静芸笑了一下,点点头跟沈琼宁兴致勃勃地八卦,“我其实刚做这行也没几年,认识的同行虽然有分量的有那么一些,但给钱就能去帮着买版面报道新闻的更多一些,宁姐你懂得哈。”
没什么名气又想创收嘛,新闻媒体这行多了去,上到记者下到摄影应有尽有。沈琼宁也算在这一行工作了数年,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杨静芸于是继续八卦:“这个消息就是我从这么一个朋友的口中知道的,有人给了他不小的一笔钱去跟踪筹划这件事,前期工作已经都准备好了,现在八拜齐备就差一哆嗦,等明天发了稿子就能领尾款了。”
“我这个朋友本事一般,不过就职的报社蛮出名,虽然公信度非常低,但影响力不小,善于捕风捉影搞噱头吸人眼球,被他们盯上不烦死也得恶心够呛——宁姐,你那个学生有什么仇家啊,来头这么硬,能报复到我们这行来?”
“一个普通学生,没什么特殊背景。”沈琼宁随口答了一句,因为比杨静芸知道得更清楚,所以也来得更加纳闷。哪有那么多天降横祸,为了一个刚毕业的小学英语老师费这么多阵仗,怎么想都解释不通。杨静芸在电话那边也陪着她琢磨了一会儿,忽而福至心灵,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开口询问。
“宁姐,这个事明天报道出来之后,还有谁会受影响啊?”
“《第一步》?”沈琼宁条件反射般回了一句,说出口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虽然第一季已经播完了,该拿的收视率冠军都拿的差不多,但第二季的冠名商和广告招标却还没有进行,如果这时候爆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势必要对招标产生一些影响。
那么是对手台搞的鬼?沈琼宁挂断电话后又仔细地梳理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大能说通。门口的玄关处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沈琼宁顺着声音望过去,陆远书带着一身凉气进来,见她还没睡,动作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