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出校园步入职场的新人,时间上没过去多久,经历上却迈出了一大步,社会不会像象牙塔一样给毫无经验的新人宽容与出错的机会,他们过了最开始的过度阶段正式接手新工作新环境,有些问题也就无可避免地逐渐显示出来。
比如在上期里就已经初露端倪的关馨悦,作为一个标准的都市白领,她现在的生活是家和公司两点一线,每天穿着职业套裙踩着高跟鞋,抱着文件来来回回穿梭于各个格子间,努力加班到很晚,和每个人与人为善,但两周下来,她却多多少少品出些不对劲的滋味来。
她从上期节目里拿到这个工作起就开始每天加班,最开始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工作的认真敬业与勤勤恳恳,这周却慢慢发现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似乎每天堆积下来的工作都已经到了必须要去加班的分量。
为什么会这样?节目组拉了个回放镜头闪回揭示原因,首先是她确实某些方面有些微妙地笨手笨脚,加之对业务确实不怎么熟悉,开始时没接触太多工作量就已经需要加班,知情人知道她是刻意勤勉,一些人却已经在这个时候就对她的工作能力产生了一些看法,关馨悦不知道的地方,衣冠楚楚妆容精致的白领们掩唇笑着窃窃私语,被忠实记录到了镜头里。
再有,关馨悦是天生活泼些的性格,在学校里也人缘颇佳,一直对自己的社交能力颇有信心。到了新环境后习惯性地先和周围人打好关系,能插话的地方尽量都要凑过去谈两句,每天早早来扫地打水,午间经常给旁边的同事带咖啡,却反倒没能交下什么人,甚至有人将麻烦的事也一并委托给她,到下班时间自己拎包轻松走人,关馨悦当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关馨悦自己也颇为茫然,这期节目关于她的部分停在了这么个意味深长的位置,明摆着是留了话题供网友讨论,话题是沈琼宁定的,她向来对公众讨论话题的点拿捏颇准,驾驭得了观众,也不会让学生太过难过或是刻意表演,但这一周关馨悦能不能摸清职场规则,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是电视台的计划,她一定要摸清,她要是今天自己还没思路,节目流程不能拖延,必须由节目组去帮助她点明。
对学生来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遇到困难时还有人从旁协助,比许许多多个单枪匹马自行摸索的职场新人都要好。
于关馨悦和温筝而言,电视节目都算是福音。一个严重胆小拘谨,一个大大咧咧过头,都不利于今后发展,借着这次真人秀的东风给自己开了个好头,也铺了条好前景,不说未来发展到什么高度,起码少走了不少弯路。而对于紧跟着关馨悦后面放送的乔雪板块来说,这次真人秀带给她的,目前来看的确是明显的弊大于利,颇有些得不偿失意味。
在沈琼宁的坚持与乔雁的配合下,乔雁探班这段最终还是一刀全剪没有播放,电视台为这事还特意打电话说了沈琼宁好一通,沈琼宁嗯嗯啊啊地应着,承诺最后一期会把乔雁剪进来才堵住了台里的嘴。没了乔雁的加盟,乔雪的这块就显得很一般了,无非是和上周一样每天都过得生机勃勃,如鱼得水,甚至比上周还要舒坦些。
节目没了起伏,总归不抓人眼球,沈琼宁斟酌之下,还是选择给乔雪单独安排了段有关于上周被黑内容的采访,将这件事系统细致地跟乔雪梳理了一回。
这件事是周六萧鹤约了乔雪去做的,拍完直接送剪,沈琼宁中途都没见到过。采访被巧妙穿插在她的各个工作画面之间,一点点将内容和行动联系起来。
“你知道你最近在网上被有些人攻击说干这份工作丢了你姐姐姐夫的脸吗?”记者易锋问她。乔雪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愕然,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不知道有这种说法,不过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乔雪笑眯眯地回答,神态和动作都很放松,“要是当事人不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会这么想,姐姐很厉害妹妹很普通什么的……不过术业有专攻嘛,我姐拿过很多奖,我也拿过很多奖学金呀,比她还多两个字呢。”
她就是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都显得很活泼讨喜的姑娘,和她说话都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易锋也被她的情绪感染,露出一个笑容问她:“那会有压力吗?”
“也不会吧?”乔雪抬手摸了摸脸颊,笑得眉眼弯弯,“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幸福,我姐有,我当然也有,这种幸福三分来自别人,七分要自己去努力,来自别人的那三成幸福我已经得到了,所以剩下的就全靠自己啦。”
“努力,然后得到认可,得到报酬,得到继续努力的动力,我觉得挺好的。”
镜头走马灯般闪过了一连串乔雪这周的工作剪辑,开会的,加班的,和同事谈笑的,和穆庭工作室接洽合作事宜的……镜头的最后定格她和穆庭工作室那边负责接洽的商晨项荣站在一起的一幕,项荣埋头对着电脑满脸严肃认真地奋笔疾书,商晨拿文件夹压在乔雪的头上示意她集中注意力,乔雪抬手挡了一下,笑得明媚又单纯。
网游公司的上班时间向来不固定,晚上正是上线高峰,公司永远不能缺人手,乔雪之前已经在公司值了一夜的班,上午在公司休息了一会儿后下午就又来谈判,黑眼圈明显,然而这样的笑容美丽又充满朝气,再挑剔的人,也说不出什么非议的话来。
这样的好画面也感染了屏幕前的沈琼宁,她唇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看完了整期,将将结束时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了观看。沈琼宁按下暂停,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心里顿时提了一下。
“陆老师?怎么了?”她接通电话后马上开口询问。
“封挚这边出了点问题。”电话那边,陆远书毫不拖泥带水,简洁地问她,“你方不方便马上过来一下?”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
☆、第三十章 飞来横祸
作为一个节目导演,最怕听到的就是“出了点事”这种听上去模棱两可又平地惊雷般的几个字。陆远书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沈琼宁不敢怠慢,和台里留守阵地的节目组成员交代两句后便风尘仆仆地往封挚的工作地点赶,坐上出租车前往目的地时才来得及给陆远书回了个电话,详细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她原本对这件事其实也没报多大的乐观情绪,但陆远书说了是“出了点事”,他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脾气沈琼宁是知道的,是以虽然知道肯定会有麻烦事要处理,但完全没想到在小事的范围内,他们节目组不幸地摊上了最麻烦最棘手的那种——封挚在工作途中,在街上和当街摆摊的小商贩起了争执。
争执这个词语,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威慑力,但加上街边小商贩五个字,这后面跟着的新闻去年一年之内沈琼宁能翻出来数十条。这是街头巷尾最有战斗力也最不讲理的一个特殊群体,普通人可能对此没什么概念,但沈琼宁是做过新闻节目的人,虽然并不是民生新闻,但同行之间知道的□□总要多些。
小商贩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遭到媒体披露,和他们进行抗衡的就不再是一群街边违规摆摊的人,而是这个社会上所有的弱势群体。沈琼宁心焦如焚,一边催着司机师傅再开快点,一边压住情绪尽量冷静地问陆远书:“现在什么情况?把封挚劝住没有?”
“把他拉住了。”陆远书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给沈琼宁打电话之前陆远书便已经赶到,把封挚从街边摊贩面前拉走。他学校老师的余威尚在,封挚也没有跟他多争执,默默地走到一边去冷静冷静。沈琼宁的电话打过来时,陆远书站在原地看着封挚的背影,冲电话那边的沈琼宁低声说,“……不是他的错。”
封挚就职的这个环保组织是家民间机构,在社会上规模排得上号,知名度与流传度双高,近年来风评却并不怎么好。组织机构做大了,又没有特别得力的监管惩罚措施,难免会有高层监守自盗,中饱私囊,拿社会各届的资助去吃喝挥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组织前两年被新闻节目一夜曝光,社会各届的骂声立时汹涌而至。虽然这种高层马上便被组织除名,应对十分及时,但恶名开出的蓬羽随着媒体鼓吹的风越飘越远,直到现在两三年过去,这个组织依旧努力地支撑着运行下去,每个工作人员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许多角落里依然有人津津乐道着当年的事情,一听名字便避而远之。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现在的工作虽然比刚出事那时好些,但依然远不如之前好开展。封挚一腔热血地带着抱负与向往义无反顾地进了这个组织,前些日子跟着组织外出搞宣传活动时,便已经对着一地无人问津的宣传单察觉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如今深入到了最基本的活动,连着几日辛辛苦苦磨破了嘴皮,最后除了收获几声应和别无效果。
我到底在干什么?镜头下的封挚拿着已经发完的布袋和还剩一大摞的宣传单,显得失落又茫然。
人不能保持一种消极的情绪太久,不然爆发出来时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封挚本是八面玲珑的性格,读资环专业进环保组织算是为数不多的坚持,是以这样的坚持被否定时才格外承受不住。新的一周,又是一次毫无成效的环保宣传,封挚顶着大太阳跑了大半天,整个人都晒得有些脱水,累得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休息,旁边的小商贩撇了他一眼,在旁边搭了句话。
“小伙子发传单哦?”小商贩稀溜溜地笑,“什么传单,发我一张看看?”
“诶,成。”难得有人主动跟他说话,封挚精神稍振,抽了两张传单递过去,“大爷你慢慢看着,我跟您讲一点啊,这是我们环保组织的节约环保倡议书,您看,上面写着如果每个人每天少用一个塑料袋,那么……诶,大爷你干什么呐?!”
封挚话说到一半便失声叫起来,小商贩拿纸质宣传单擦着台面,反倒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满地凶了他一眼,“干什么玩意儿?!一惊一乍的,我这不擦东西呢吗?不会看啊?”
“那是我刚给您发的倡议书!您说要看的!”封挚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勉强压住心里的烦躁,不太高兴地说,“大爷您要是不想看,可以给下一个来你这里买东西的人啊,我们印传单也是需要费用的,拒绝浪费从你我做起……”
“你们还有个什么费用啊?”小商贩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打量了一眼他身上印着环保组织字样的t恤,面上冷嘲热讽的神色愈重。
“你们这个是什么组织,环保组织?哦,我刚才还没看清,不就是那个组织里的头儿都挪用社会各界的捐赠经费大吃大喝去的吗,你们吃喝玩乐的钱哪来的?还不是我们给的?现在我用你两张纸怎么了,你们宣传这个还要什么成本,随便造个假账连车费带住宿不就全都出来了吗?虚伪,还抠门。”
“大爷,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组织也很痛心,但我们宣扬环保的理念很坚定,一直也都在默默努力,请您不要这么恶言相向好吗?”封挚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两下,他惯来会做人,不算特别冲动,因此面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奚落,即使心里已经气到极点,面上依然保持了自己该有的礼貌和风度。
“而且我们是个民间组织,平常的活动经费全部来自各界资助捐赠,我们也把所有的资金都用在了践行宣扬环保节约身上,在官网上可以查阅……”封挚耐心地解释,小商贩却已经不听他的剖白,开始转头和旁边的其他摊贩交头接耳,大声谈论起这个环保组织当年的新闻来,从负责人睡了多少员工到每顿最低消费二十个菜,白瞎了老百姓贡献的钱云云。
封挚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懑之情,在一边冷冷地问了一句:“我们组织活动的各项经费里,没有各位捐的一分钱,就是真的要说对不起谁,也没对不起过各位吧?”
陆远书早上是先到了温筝那边去看情况,第二站才是封挚这里。找封挚又花了一段时间,等他找到封挚时,正到了封挚不堪忍受摊贩们的无端指责,出言反击的时候。
他在事情演变到更恶劣的态势之前将封挚拽到了一边,然而给沈琼宁打了个电话,好在事态没有发展到更严重的境地,不然这个节目组的每个人都不会好做。听到没有什么更大的差错,还在车上的沈琼宁松了口气,听到陆远书的话却又苦笑一下。
“现在又有谁还管什么对错?”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也有些黯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谁更胡搅蛮缠谁就有理……你让封挚先冷静一下,我马上到。”
环保组织派给封挚的宣传地点在居民区小区楼前,沈琼宁从电视台过去花了点时间,赶到目的地下车时前面正好有辆面包车也在这里停下。沈琼宁职业习惯,眼风下意识向旁边扫了一眼,过了两秒后猛地愣住,迅速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
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人,有人扛着摄像机,有人拿着话筒,分明是采访的标准配备,台里的面包车不长这个样子,不是台里的人,所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记者带着设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