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已经有十个小妾了,这还不算上他的那些美貌通房,更是已经娶了个大家闺秀的妻子。这样的他,她怎能放任自己爱上他呢?
如果柳嫤愿意,她相信自己是能将李.瑾的心牢牢笼在手里,将他彻底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只要她融入这个社会,和他那一众妻妾宅斗到底。只要她也变了,变得从心底里觉得,三妻四妾是可以接受的;觉得想要霸占男人的宠爱,自己就要因此勾心斗角;觉得这样的一切才是正常的。
可是,那样的柳嫤,还是自己吗?或者已经变成披着一幅空皮囊,灵魂却彻底改变了的别人了吧......
柳嫤在心里长叹一声,她和李.瑾的距离,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的那些妾侍们,而是由灵魂决定的千年光阴的遥远差距。
就像在妻妾的问题上,她永远也接受不了此间的男尊女卑关系,而他却从来都觉得这才是正常不过的事。即便世子殿下愿意只守着柳嫤一个人,可他的心里却还是觉得,多几个女人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吧,即便有,最大的问题也只是会引起她的醋意而已。
所以啊,两人的人生观价值观,相差的距离何止万丈沟壑?而柳嫤也从来不觉得,李.瑾真能明白她的感受,也未必会因为对她的情意就此守身如玉。所以啊,柳嫤怎么会放任自己爱上李.瑾呢?或者说,这样的柳嫤,怎么会爱上那样的世子殿下呢?
柳嫤想起在水里上下浮沉,两人相偎相依的时候,彼此间交换气息的吻,绝美的面上却始终无悲无喜,甚至她的心跳,也都没有为此而凌乱一步。他的情意,她明白,却不能接受。而她也不知该怎么拒绝,所以她逃了,在李.瑾情意绵绵地看着她,只看着她的时候,逃离了那个小小的渔村里的屋子......
“嫤儿......”李.瑾有些心慌,他不明白柳嫤为什么跑了出去,难道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靠近吗?可是就算她不愿意,也不必离开啊,他实在很想看着她。
那一日,他和丞相家的小姐成亲的那一日,得到了柳嫤离开的消息。大半夜时候,下人们终于把探听的详细情报送了上来,说她可能往南边去了。于是,他顾不上安慰新娘子,也顾不上向父母皇帝告罪,带上人马,就跑到了京城之外。
那时候,他身上还穿着大红的新郎袍子;那时候,春寒还未彻底消去;那时候,他满心只有愤怒和生气。
一路上,他无心休息,在她可能经过的每一个城市都花费大力气寻找,却始终找不着,他又生气又担心。还是为她的逃跑而生气,却也担心她在路上受到的磨难和委屈......
终于来到了江城,可是却还是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于是,他在种种情绪之下,开始大肆悬赏。因为知道她关心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叫人死死盯着林家宅子;可也因为知道她关心自己的孩子,他始终不敢以此相逼,好叫人自己走出来。
当那个客栈掌柜说看见她时,他已在江城等待了一个月的时日,日日夜夜被思念所折磨,甚至爱极生恨,只想把她抓住之后,把她这样那样狠狠地惩罚一番。他顾不上叫人先去证实消息的真假,连夜又带着人往她逃离的方向追去......
在山顶那一块平地上,他终于又见得了她,她还是那么美丽,只是涕泪涟涟,被晋王欺负了。然后,背后依着的巨石倒了,她也跟着往山崖下坠去,他脑袋一片空白,等清醒时候,也只是将人往怀里更紧地揽着。
当时,他想的是,两人要一起死去了,也算是一件美事!那时候的心情,其实是快意的!死了之后,再也不会被她折磨了,而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再次醒来,两人漂浮在水面上,被湍急的水流往远方带去。她发鬓尽湿,姣好的脸看起来又脆弱又无助,可是却很坚强,她始终紧紧拉着自己,没有让自己在无知无觉中葬身水底。
他实在好累了,所以调侃了一句,“你亲亲我,亲亲我就有力气了。”那时候,本来以为她会拒绝的,可是他的心底,却也隐隐期盼着。而她不负自己的期盼,真的把唇瓣印了上来......那一刻,他如临天堂。
他以为,她这是对自己情意的回应,满心欢喜。在得救的时候,嘴角都是弯起的,只因为心里以为,两人已经是有情人了,他们终成眷属。可是,现在她却走了出去......
“嫤儿......”李.瑾趴在床上,无措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小岛
“姑娘,外边凉呢,你赶紧进去吧!”大娘准备好早饭之后,就见柳嫤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如玉的双手托着腮,直直地看着远处渔民们捡鱼的劳作模样。
“好的,谢谢大娘,”柳嫤笑笑,也没有拒绝大娘的好意,帮着将新鲜鱼肉熬的稀粥端到餐桌上,海鲜的鲜味扑鼻,散发着一股白白的热气,她让大娘坐了下来,“还是我来吧,大娘您坐着。”
这位大娘是寡居的老人家,因为房子较大,所以柳嫤两人才被安排着住在这里。当然了,里面也有别的原因,别的人家在不明白两人身份的情况之下,并不怎么愿意将人收留在家里,谁知这被救之人秉性如何呢?
柳嫤进了厨房,将大娘烙好的一盆子面饼端了出来,里面同样夹杂着许多的鱼肉海鲜,一些露在外面的肉还带着细密的吸盘,却是八脚章鱼的触须。
一碗鲜粥下肚,柳嫤满足地喟叹了一口气,在大娘调侃的眼神之下,装好另一碗粥,又拿了两个面饼,进了这几日她和李.瑾住着的屋子里。
“嫤儿......”李.瑾后背受了伤,一直只能趴着睡觉,他听得屋外传来的响声,赶紧用手臂撑着,想要回头看一看。
“你别动!”柳嫤上前几步,将人按压了下来,这么一低头,却见得这人后背的纱布松动了些。她翻看了一眼内里的伤口,却发现大夫涂的药膏有些变干,边缘较薄的部位已经变粉结块了,“你别动,待会儿我叫人来给你换药。”
“我没事。”李.瑾温声回答道,“吃的什么呢?真香!”他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又是只能趴着,所以除了每日的汤剂之外,也只能吃一些流食而已,还是只加了些野菜的流食。如今闻得鲜香味,顿觉胃口大开,喉咙也不由暗暗吞咽。
李.瑾身上,后背那一块伤得最重,再然后便是两条腿,肉多的屁.股伤得倒是不重。于是,柳嫤将人扶着坐在床上,让他更好地进食。
“你喂我。”李.瑾脆弱地看着柳嫤,带着些撒娇的语气,想要她多多怜惜自己一些。
柳嫤见他眼里璀璨的光芒,点点头,拿起勺子慢慢地喂着。照顾安安的经验还是很有用的,她喂食的速度很适宜,而李.瑾也吃得很香。
一碗海鲜粥见了底,露出陶瓷碗底的鲤鱼戏水,将最后一勺子粥送到李.瑾的口里,正要把勺子拿出来时,却被他咬在了嘴里。拉拔两下却拿不出来,柳嫤便放弃了,不理会李.瑾故意搞怪的心思,自顾自地收拾了碗碟又走了出去。
在床上坐着的世子殿下面上有些失落,透过门上挂着的竹帘,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来来回回,心里不知想到些什么,有些丧气,还有些生气。
大娘听了柳嫤的话之后,便准备出门去找大夫过来,但她年纪大了,手脚不便,而村里唯一的那个大夫,又住在海岛最高处的山顶上,所以柳嫤叫大娘留下照顾李.瑾,自己去请大夫过来。
大夫住的地方很显眼,整座海岛,也就他一人的房顶上悬挂着迎风飘扬的段段红绸子而已。这位大夫的娘子是个裁缝,最会做嫁衣,而每次做嫁衣剩下的脚料,都被她裁成一条条挂在屋檐之下,久而久之,这里便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了。
大娘的房子就在山脚下,顺着一条蜿蜒向上的小路,可以看得大夫的院门,让没有到过此处的柳嫤,也可以轻易地走过去。
到底还是身子虚弱,她不过走了小半刻钟,额头就冒出了一片冷汗。站在路上歇息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迈着双脚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那山顶院子的时候,日头已经挂在半空上了。
大夫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子,听闻李.瑾背上的药膏已经快要干了,赶紧拎着药箱往山下走去,他脚下虎虎生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眼前。柳嫤遥望,可以看到,大夫往大娘家进去了。
“坐吧姑娘,我家老头子就这急性子。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坐一会儿陪老婆子说些话。”大夫的妻子年纪也大了,她发鬓皆白,正笑呵呵地看着柳嫤。
“多谢大娘了。”柳嫤也没有客气,慢慢坐在了藤椅上,看着老绣娘做一件新的嫁衣。几十年的经验,让老绣娘早已熟能生巧,便是一边说话,只偶尔用余光瞥一眼手下,也能在嫁衣上绣出精美绝伦的花样来。
“你们来了岛上也有好几天了,老婆子还一直没有见过呢,”老绣娘双手很有规律地在大红的布料上上下飞舞,见柳嫤花容月貌,不由赞了一句:“今日这一见,姑娘长得真是水灵。”
“哎,不知你和那小相公是哪里人氏,何以落得这么个境地?”老绣娘继续问道。
“我和他都是江城那块地方的,至于何以现在这样,却也一言难尽。”柳嫤淡淡地说道,并不打算把两人来历全盘托出。
此处是老大夫的药庐,也是老绣娘做绣活的工作室。一层层的扁框上晒满了药材,大多是附近山上出产的,也有一部分是海产品,比如海马海星等。另外一边的这个角落,却是绣娘的地盘,绣架,各色丝线,还有种种边角料,形成一个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世界。
“老婆子做了一辈子的嫁衣了,还是第一次见得姑娘这般美丽的女子,如果姑娘有需要的话,就让老婆子给你做一件吧。老婆子的嫁衣,还没机会给你这样的美人儿穿过呢!”老绣娘面上笑呵呵的,很是慈祥。
她一生就得了一个儿子,也在早年时候溺亡了,所以她十分喜欢年轻人,尤其是长得俊俏好看的年轻人。这被救上来的年轻男女是对小情侣的事,经过山下那大娘的传播,早就成了整个村子的共识了,所以老绣娘这才动了要为两人做嫁衣的想法。
柳嫤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坐在藤椅上,透过矮矮的栅栏,居高临下,可以看得整个村子的全貌。最高的是此处,顺着小路到达山脚,是大娘那处屋子。再继续往下,是零落散布在各处的村落聚集地,不过也不多,看那烟囱的数量,这里并不满百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