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墨敛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在冷清的外衣包裹下,没有人能真正看出他的心思。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将顾子言平稳抱起,尽量避开那看上去有些骇人的伤口,快步将他带到了玄谷长老所在的台阶之上。

玄谷长老刚才也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动静,在墨敛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让弟子将药箱拿了过来。并且带着墨敛绕到太清殿台阶的后方,进入了一个单独被屏风隔出的空间。

屏风后放着一张供休息之用的坐榻,这时候就正好成了顾子言的临时病床。

解开已经被血沁透的衣襟,心脏处半指长的伤口出现在眼前。刚刚站出来的新皮肉,这时候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看上去如同当初刚受伤时一般凄惨。更是不知何时,原本已经将毒素去除的伤口处,又重新漫上了丝丝青黑痕迹。

“白术,拿药来。”玄谷长老看着那些如同藤蔓纠错的痕迹,不由皱起了眉。

上次救回顾子言,他确实是已经将伤口处的毒素拔除了,但是看来这毒非同寻常,居然潜藏在了深处。等到伤口再次破裂,宿主身体虚弱时,便又如同野草般生出。

大意了,看来即使闲雪楼的排名已经跌出了天枢榜前十,他们的手段依旧不能小看。

白术看着顾子言这副模样,亦是忧心。所以当玄谷长老一吩咐下来,他很快就从药箱之中找到了所需药品,小心翼翼的将小瓶中的药液洒在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玉清露呈透明状,接触到伤口后自行连成一片,整个将伤口处布有青黑痕迹的地方覆盖住。然后微微波动数下,那些青黑痕迹便像是上钩了的鱼儿般,一点点的被引入透明药液中。

随着药液一点点变黑,顾子言伤口上的毒痕也逐渐消失,就连他在昏迷中皱起的眉峰也稍稍舒展开来。

吸收了毒素的药液变得浑浊,白术将手中小瓶的瓶口靠近余下的药液,那药液自行裹成一团钻回了瓶中。这玉清露也是玄谷长老的独门秘方,平常在太华仙宗之外,可谓是千金难求。

拔除毒素之后,后面要做的就相对简单。

白术熟练的重新将顾子言的伤口清洗、上药、最后包扎,几乎把他裹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粽子。做完这一切后,白术像是松了口气,小声说道:“这回应该就不会裂开了吧。”

顾子言的呼吸平缓下来,煞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大概只有墨敛自己知道,在刚才的整个过程中,他的心跳乱了。

在这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总是阴差阳错来到他身边的孩子面前,墨敛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以往一样置身事外。看着顾子言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竟第一次生出了自责的情绪。

如果当初没有将顾子言独自留在无名山谷中,或许他就不会受伤。

如果刚才没有犹疑不决,那么或许就不会使他旧伤复发。

如果当年没有答应那场安澜城外的一战……

墨敛忽然紧闭双眼,将最后那个莫名又冒出来的想法强压回去。百年依旧盘桓不去的心魔,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在阴暗处等待着再一次复出的机会。

玄谷长老忽然轻叹一声:“我原本在碧落城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就想收他为入室弟子,没想到却被他拒绝了。后来因缘际会,又在碧落城外救下了差点死于闲雪阁青虺手下的他。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收下这个徒弟了,但既然师弟也愿意收他为徒,我自然不会误了他的前程。”

“我已在碧落城寻到一名入室弟子,即使这孩子如我所愿拜入白龙峰,也只能当个普通的内门弟子。不如交予师弟门下,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玄谷长老颇有些忍痛割爱的意思,难免像个寻常老人家一般絮叨两句,“这孩子灵根虽只有七层资质,却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之体。虽然老夫或许不该说这话,但还望师弟莫要埋没了他的才华。““我知道。”墨敛垂眸,伸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顾子言的脸颊,“我只会有这一个徒弟,以往欠下的因果,自当数倍偿还。”

太清殿中的对新弟子的挑选,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又重新开始,不过接下来的一切,都和还在昏睡的顾子言无关了。在今天之前,或许顾子言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最后的归宿偏偏会是在墨敛门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20章 剑仙真绝色

四周非常安静,顾子言觉得自己大约是昏睡了很久。

他细密的睫毛颤了颤,终于从长达几个时辰的昏睡中醒来。茫然的睁开眼睛,他掀开盖在身上的白色绒毯,坐在床沿上回忆一番,脑袋才算是真正清晰起来。

居然在众目睽睽下直接晕过去了……伸手揉了揉鼻梁,顾子言觉得,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开始。

所以,现在自己这是在哪?环顾四周,顾子言所在的房间淡雅大气,依旧是太华仙宗的一贯风格。只是这里比起其他地方,大约是因为人迹罕至,所以更添几分冷清。

靠近床边的矮桌上放着一套白色衣衫,上面描摹着蓝色纹饰,看样式也是太华仙宗弟子平常所穿的服饰。

顾子言看看自己身上单薄的里衣,很自觉的将这套衣衫穿了起来。然后他从床沿上跳下来,穿过这间空无一人的房间,朝着门外走去。

刚一出门,迎面扑来的冷气就先让他打了个哆嗦。

眼前是一条古朴的走廊,廊外的一切都被看不到边际的落雪所覆盖。此时已是夜晚时分,月色照在雪原上,映射出一片耀眼的银色光辉。

伸出手来放倒唇边呵了口气,口中温热的气息立刻化为了白雾,顾子言正打算继续顺着走廊往前,却被静谧雪原中的奇特响动吸引了——那是一阵清越的铮鸣,却又和普通剑刃所发出的不同,更像是冰雪被击碎时所发出的细微响声。

被好奇所驱使,顾子言循着那声响转了个身,朝着原本相反的方向走去。绕过一个转角,被庭院外墙掩去的情形便清楚的出现在顾子言眼中。

寒芒如刃,碎雪闪耀。

墨敛依旧是那袭白衣素带,立于重重落雪之中,手中并非什么灵宝仙器,但就是一柄随手凝成的冰刃,在他手中亦是矫若游龙,与飘忽的衣袖交织成一道翩若惊鸿的天人之姿。

剑锋所过之处,因为速度太快而留下重重剑影。

大概是被墨敛天生的冰灵根所吸引,他身旁始终有细小的冰雪碎尘飘摇,随着他的每个动作变化出点点星辰般的光芒来。

流光四散,柔软的光线映衬着墨敛那张冰雪雕刻的面容上,便如同无暇白玉。

尤其是那双眉眼,明明清冷至极,却似乎容纳着万千晨星。一边却又让人不敢直视,一边令人挪不开视线,似乎看的时间太久便成了一种亵渎。

一时间,顾子言看得有些入神。

算起来,他其实也只见过一次墨敛出剑。只是那时候的墨敛每一剑都是致命的,顾子言自然也不会有闲心去欣赏,今天再看,自然有不同的感触。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子言的目光,墨敛收起手中剑势,将视线投了过来。

在他转头的一刹那,突然起了风。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飘过他风中烈烈的衣角,拂过他散落肩头的墨发,刹那间定格成一幅画卷。

道路上的积雪不深,但依然留下了两排整齐的小脚印。顾子言站在脚印的尽头,衣衫单薄,嘴唇和指尖都因为寒冷显出不正常的紫色来,唯有他一头白发与万千落雪极其相称,让额间那一点朱砂看起来更为显眼。

那一双黑亮而蕴满灵动的眼睛,总会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就像是那些天性未脱的小动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