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谁诈谁(求双倍月票)(1 / 2)

明朝谋生手册 府天 1982 字 7天前

尽管被中原朝廷视之为化外蛮夷,但女真人上下尊卑等级之森严,和中原以礼法治国又不同。因此,尽管也是觉昌安的孙子,塔克世的长子,但努尔哈赤因为继母搬弄是非,不止一次挨过打,也被关过黑屋子,一两天不给饭吃。可如今这空屋子里还有灯火,他却只觉得比家乡那些黑屋子更加令人恐惧。更让他心中煎熬的是,舒尔哈齐不要命似的传递给他的那个消息!

消息真假且不谈,但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这一关怎么过?难道他说弟弟听到李家家丁私底下说的话,于是就飞跑来通知他?就算他如实说出来,李如松也许会因此整顿身边的家丁,可对他们兄弟的观感也会立刻降低许多!而让他兄弟去广顺关诱杀阿台这种机密,不论真假,怎么能当众嚷嚷出来?

就在他万分焦躁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踢开,紧跟着进来的两个家丁一人拖起他一边的胳膊,使劲把他架了出去。知道抵抗也没有用,他索性咬紧牙关,飞速思量之前就在心里盘算过的那些话,寄希望于能够打动李如松,哪怕只是一丁点也好。可是,当他被人架着进入居中那间屋子时,看到的却是被堵住嘴,身上血迹斑斑,仿佛已经昏死过去的舒尔哈齐!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颗心猛地抽了一下。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只听主位上的李如松沉声吩咐道:“把这小子架到隔壁去,用水泼醒了,然后继续用刑!”

“大公子,我弟弟只有十岁,都是我的错,请大公子放过他!”

颤抖的声音显然表露出了努尔哈赤那激荡的心情。然而,说他是求情也好,求饶也罢,那一切试图挽回的努力仿佛都挽回不了李如松冷硬的决意。而就在这时候,隔壁屋子里传来了清清楚楚的舀水和泼水声,继而就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尽管因为被堵住嘴发不出声,但努尔哈赤还是只觉得一颗心猛然收缩了一下,因为接下来,那边又继续传来了鞭子着肉声,惨哼声,冷笑声,端的是一场听觉的盛宴。

“大公子如若肯放过我弟弟,我什么都愿意做,恳请大公子放过他!”

面对这再一次的恳求,李如松只是问出了清清楚楚的一句话:“到底速儿哈赤匆忙回来,给你传了一句什么话?”

是说还是不说?不说舒尔哈齐恐怕要受尽折磨,而说出来,舒尔哈齐无意中窃听到那样的机密,他们兄弟说不定就会立刻送命!但是,舒尔哈齐不过十岁,能够挺得了多久根本就说不准,万一他现在咬紧牙关不说,到最后舒尔哈齐却终于说出来了呢?而随便找一个理由糊弄,兄弟之间又没事先对过口径,这怎么能够骗得了李如松?努尔哈赤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终于,他毅然决定,豁出去把舒尔哈齐透露的事情扔出来求证,拼死搏一搏!

可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惨呼,紧跟着那屋子里似乎是好一阵骚乱,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有个家丁从里间出来,身上竟然溅了不少鲜血。那家丁来到李如松身边,满脸惊惧地低声说道:“大公子,那小子说是要招供,但小的拿出堵嘴布之后,他却突然咬断了舌头!因为之前人已经连番用刑,极度虚弱了,这回又是大出血,还在挣扎之中碰到了头,所以……所以……”

李如松登时勃然大怒,一拍扶手霍然站起身来:“废物!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让人死了!”

此时此刻,努尔哈赤只觉得心里一片绝望和悲凉。祖父重视的是利益,父亲更是凉薄至极。娶了身后站着哈达部贝勒王台的继母之后,哪怕当初外祖父王杲还在的时候,父亲就把他们兄弟当成了可有可无,外祖父王杲如今已经死路一条,谁还会在乎他们?他只有舒尔哈齐这样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从古勒寨被破之后,兄弟俩就竭尽全力用所有的勇气和智慧,找到了一条艰难求生的路。如今已经到了辽阳,抚顺已经不远,可舒尔哈齐却死了,死了!

那一瞬间,他垂着的脑袋上,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若非被五花大绑,背后还有人死死按着自己的肩膀,若非他知道此时此刻抗争只是徒然送命,他恨不得弹起身来去和那可恶的人拼了!可是,他只能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用指甲掐在掌心的那种刺痛来提醒自己,要留着有用之身,一定要先把眼下这一关给过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因此,在瞬息之间,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扑,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仿若被这个噩耗给惊得昏死了过去。

“大公子,这……”

“还愣着干什么,泼醒他!”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努尔哈赤就只觉得一瓢刺骨的凉水兜头浇下,打了个激灵的他立刻装作是刚刚醒来的样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后,他艰难往四周围看了看,仿佛是意识到了眼下的处境,立时用嘶哑的声音低吼道:“大公子,我自从侥幸入了总兵府之外,从来都不敢多问一句,多走半步,您就这么信不过我?我刚刚不肯说,是因为大公子的家丁之中,有人收过王杲之子阿台的好处,我不敢说!

阿台是我们兄弟的舅舅,那人因为手头缺钱,收了好处打算助我们逃出抚顺关外,换取十匹马。弟弟因此心动,又年纪幼小耐不住性子,想要趁着大公子和汪公子都不在的机会单独和我商量,看看如何逃跑,却没想到我身边有人看着。我那时候就对弟弟说,那个大公子的家丁若能够为钱财背叛大公子,又怎知不会害我们?更何况,我们能够脱出战俘营,大公子又奏请大帅减免了十岁以下孩童的劳役,我们这一走,不就成了没信义的人?”

一口气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血泪齐流,整个人完全趴伏在地,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我之前没说,只是为了保全想要逃跑的弟弟……而且我又不知道小齐是不是因为年纪太小而被人骗了,以至于认错了人,怎敢没有证据就随便指称大公子身边的家丁有异心!”

“好,很好。”李如松咬牙切齿地迸出了几个字,这才冲着身边那个家丁头子问道,“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