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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把那茧子摘了下来,心里犯嘀咕:“蚕茧?”可蚕茧不是白色的么,而且……眼前这个也不是桑树吧。

第46章 不值钱

她之前看那绸缎如此价昂,还特地跟方伯丰打听过的,知道有桑蚕这回事儿。神识往里头一扫,还真有个虫子在里头,跟桑蚕一样啊。难不成是一种口味比较奇怪的蚕宝宝?

她心里疑惑着,将神识放了出去,这不探不知道,一探之下,这林子里竟是密密麻麻的这玩意儿,有些还是空的。地上也落着不少。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这空的应该是蛾子飞走了,看来这里头还有虫子的该是那一批的“晚辈”啊。想了想,便开始收起茧子来,先把地上破了孔的都给收起来。

要收树上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了:“这……我都拿走了,你们明年可怎么办呢?嗯……也不知道你们有多少能熬过冬天的……”

想的挺好,一往灵境里放,灵境不收活物啊,茧子进去了,蛹落在外头了。这是抢人房子要人命的意思?灵素也挠头了。

最后只好先把茧子都摘下来堆在一块儿,再用大布袋装了一回回往山居的那件偏房里搬。

还给留下了一成,心里记着,等天暖和了来看看,到时候这些恐怕都得落到地上了。一层层落叶着,或者也能活一些?反正得其赐返其恩,明年自己再来帮他们放些小蚕好了。

此时天已浓黑,也就是现在神识精进了,隐身衣能遮蔽的空间大了些,能容她扛个袋子。若还是从前,自己隐身了,留个大布口袋在半空里乱飞,可真是奇景了。看堆了大半个屋子的茧子,她也没想好要如何施为,天色已晚,先回家再说。

她素常总是趁着一时做了许多的饭食放在灵境里,要吃时候,只拿出来盘子碗一装就都有了。今日亦是如此。

方伯丰这日早晨晚了些时候出去,中午回来见只有热着的饭,就知道灵素闲不住又跑到山上去了。下晌还想着要早些回家做饭,等灵素回来吃现成的。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下晌连连来了几家粮商,都要在第二日插队先走。这哪里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等他到家,天也黑透了。

其实也不过前后脚,灵素听着院子门的响动,知道方伯丰回来了,一回身,端了两碗扯面出去。又一个暖锅,是一锅排骨炖芋头,两碟小咸菜是酸姜芽儿同渍菜头。

方伯丰也饿坏了,两人把这一桌子吃得都没剩下什么。灵素放了碗筷道:“等我学做了点心,给你上工时带上几块,饿了好垫一垫。我说这官行竟不如官学,这官学还有点心吃呢。”

方伯丰乐了:“那镇上的官学,虽有个官字,却也要交学费的。这官行可不收钱,还给钱呢。”

他们两个在官行里做工,灵素一个月四钱银子,方伯丰那里却足有一两半,听说这个月还要给涨半两,也不知真假。

吃完了方伯丰进去张罗着洗碗,灵素拦了道:“我来洗,你喝点茶歇会儿,待会儿还给我念书呢。我同你说,我今日又买了几本书,你可得受累了。”

说着先把刚买的书拿出来给方伯丰看,自己回里头三两下洗了碗,又擦干净手出来说话。

自从灵素从山上不知道哪里揪了秋茶叶儿回来,揉巴揉巴烘干了,就成了他们如今家常喝的“茶”。方伯丰娘亲从前是吃茶的,后来就停了,想来也是手里拮据为了给他读书省钱的缘故。是以他实在不晓得什么茶的好坏。如今这个喝着茶香扑鼻,便就喝了,不论其他。

灵素出来,他刚把那几本书都翻过一回,笑道:“这些书都说些民生要务,有些东西咱们这里不一定用得上呢。”

灵素道:“说是朝廷汇编了教人们怎么过日子的,这是好事儿啊,可怎么没怎么听人说说起过呢。”

方伯丰一叹:“这同早先说的农书一般,识字的多半不惜得看这些,需要知道这些的又多半看不着这些书。”

灵素便道:“看来往后得多些人给念念才好!”

方伯丰一笑。便先接着昨日苗老爷子给的书念起来,又念了小半个时辰才停。

灵素给另外沏了一壶茶来,倒出来却不是方才的茶了,一尝,甜不丝儿的。灵素便笑:“这是我熬的梨膏水,给你润润嗓子。”

方伯丰笑道:“这个不错。”

灵素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黄不叽儿的东西递过去,问道:“你看这个,可是蚕茧?我从这种树上捡的。”说了又拿出一张树叶来。

方伯丰看了会子:“不像,蚕茧是雪白的,有些地方有秘法,能养出淡绿的来,那也是极淡的颜色。且蚕茧看上去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灵素道:“可这里头也有个虫子呢,同你说的蚕蛹一个样儿。”

方伯丰想了想道:“你等等,我有些印象,仿佛是有这么个东西,叫做野蚕的。”说了就回屋里,一会儿寻出一本他从前的书来,翻来翻去,果然找到一处有记载的,念给灵素听了,又道:“没错了,就是野蚕了。要说起来,最开始就是用的这个。后来有了桑蚕,便渐渐地都转那边去了。”

灵素道:“哦,就是不值钱呗。”

方伯丰叫他这句话提醒了,从袖子里也掏出一件东西来,却是一个自己拿纸粘的小本,笑着道:“你来看。我把这些日子经手的东西的价钱都给记下来了。你不是老指着卖山货?这些东西我寻常不买卖,也不知道的。整好如今船运排班,整天听他们说这些,我想着或许你乐意知道,就都给记下来了。”

灵素果然大乐,忙催他:“你念几个我听听。”

方伯丰便念了两页,又笑道:“只是你这野蚕肯定是寻不着价儿的了,咱们县里没听说有出这个的。”

灵素却心思不在那里了,反想着另一出,她道:“羊毛多少钱一斤?”方伯丰道:“生羊毛五十文一斤,净羊毛是一百文。”

灵素撇嘴:“这也太不值钱了!那羊一年就换两回毛,就算都薅下来,能有多少?得多少羊的毛才够买这几本书的!难怪说朝廷官刻了却没人知道了,都怪这书价太贵!”

方伯丰笑道:“我看你是今日这几本书买肉痛了。实在是,这书自然不当吃不当喝的。可若是你学会了酿酒做酱的,许多如今看来无用的东西或者就有用了呢?且你主意素来比旁人多,脑子又转得快,说不定跟着学了还能触类旁通,比书上更高明了,不是更好?这哪里是多少钱能衡量得来的!”

又道,“这样,这回的书钱我替你出了可好?你就不用那么心疼了。”

灵素叫他这么一说,怪不好意思的,方伯丰那里已经把银子掏出来了。灵素的记性,她记着那时候方伯丰把九两银子给她,她就拿了两小块,把剩下三块更小点的还给他了。后来他又有一个月的工钱,是一两半的,说是家里日常要使费,便给了灵素了。如今见他掏出来还是那三块银子,便道:“你怎么都不花的?”

方伯丰失笑:“如今我衣裳鞋子有人买,还穿都穿不过来,一日三餐不是鱼就是肉的,哪里有花钱处?”

灵素道:“你、你不用买书?”说着又想起早上官行里的那些人了,却听方伯丰道:“要看书,县学里都可借得。且这一阵子来,你也让我读了不少书了,不都同我自己看过一样?且这些书还都同我往后的考试挂着的,都不是白功夫。”

灵素想了想懊丧道:“这么一比,我可就太能花钱了!”

方伯丰乐道:“你这都是该花的,且你花的钱里,倒有一多半是为我花的,怎么能都算到你头上?”

灵素心说,我那也不是光为了你啊,实在我是为了好玩儿……这话却不好说。

方伯丰又道:“你光说花的,你还能挣呢!这宅子都是你打河里摸来的,你是咱家的大功臣,怎么能说太会花钱这样的话?!”

灵素细想一会还真是啊,笑道:“哎呀,我是被这几本书给魇住了!实在是,我买它们也是为了学东西,学得多了知道的多了,自然会的也多了,往后还能赚更多呢!”

方伯丰笑:“是这个道理,你想通了便好。”

灵素心里还想着:“自己真是入戏太深了,把这凡尘俗事的玩玩意儿越玩越当真了。那些没有丁点灵力的破铜烂铁,不拿去换了东西,留着下崽么?!真是玩着玩着也跟凡人一样迷糊起来,真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