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义深吸口气,还算镇定。杨芳可头一回来这,此时她脑海里全是半夜听到的那些声音,尤其昨晚天花板浮现的恐怖女人脸,更让她印象深刻。她瞬间觉得两条腿软绵绵的。
韩老头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灯一亮后,朱明义就见这不过是间普通的二室一厅房,家具基本都搬走了,地面积满了灰,墙角摆着一堆杂物。
“这房子还在装修吗?”随便转了一圈,朱明义觉得奇怪,怎么卫生间地砖铺了一半,阳台也被敲成破损不堪。
“对了,那会他们正好在给房子翻新装修,谁知道出了事,弄到一半也就停了。结果房子搞成这样,所以不好租啊。你同事估计也看不上。”
“请的装修队,没继续弄完?”朱明义又问。
“他们哪来钱请装修队!那男人自己是建筑工,会的还挺多,买材料也有专门路子,所以都他一人弄的。”
朱明义点点头。
“他们的孩子,很调皮吗?”杨芳问。
“哦,你说那男孩?嗯,是挺调皮的,老像发了疯一样乱跑,哈哈大笑,感觉跟他爸一样,这边不大正常。”韩老头说着用手指了指脑门。
这时,朱明义走到其中一间房门边,摸了摸墙。
“这墙是新砌的吧?”
“对对对,忘和你说了。本来402是一室一厅的,后来他们可能怕孩子大了,睡一起不方便,就打算隔间房出来,所以造了堵墙。你看墙上漆色都和其他墙不一样。”
朱明义自然也注意到了,墙漆是新的,而且墙很厚。
“是混凝土墙吗?”
韩老头先想一下,然后以一种肯定语气回答:“对!我看那男人运过混凝土材料。”
朱明义有些疑惑,一般来说,承重墙才会用到混凝土,结构墙很少用。可那男人偏偏用了。况且房内其他装修部分都弄得马马虎虎,只有这堵墙完完整整。他两手颤抖地在墙上触摸,心中的可怕猜想,被进一步证实和放大了。
“老韩……我记得你说过,那男人一直虐待他老婆和儿子是不是?”
“是啊!那男人精神有问题,不然他老婆儿子干嘛跑呢?”
“小区就一个出入口,如果他老婆儿子向外跑了,你们门卫室的人怎么看不到?”
“我懂你意思。按道理他老婆儿子要走,肯定经过大门,可我那晚当班,确实没见他们两个。这事我跟警察也说过,结果警察他娘的还怪我看漏了。物业又不肯安个摄像头,不然一查就清楚!”
“会不会……”朱明义发现居然说不出口,但他心里却将这句话补全了:那对母子,根本没出去呢?
“会不会什么?”
朱明义彻底吓坏了。他强迫自己往好的一面想,也许老韩真看走眼了,或者那对母子坐了谁的车出门的。可他越刻意避开这些念头,这些念头越紧密聚集在一起。每晚楼上女人和孩子的动静,两组怪手印,天花板浮现的女人脸,阳阳口中的小哥哥,擅长装修并伴随精神问题长期虐待妻儿的男人,一堵崭新的混凝土墙,所有一切,都喻示一个答案:那对母子的尸体就在墙里!
朱明义脑中同时显现一副画面:一个满脸胡子的家庭暴力者,扭曲的人格,癫狂的心理,最终使他崩溃,对妻儿下了毒手,然后再利用装修房子的契机,瞒天过海,把两具尸体装进墙内,以混凝土浇筑。更可能的是,在他撒谎骗取同情之前,他老婆儿子已经死了。而后两个灵魂穿梭于整栋公寓楼内,怨愤难平。
“阳阳呢?跑哪去了?!”
朱明义正沉思时,忽听杨芳一声叫唤。
就见杨芳脸色突变,一路找到门外。
“她刚不在你身后吗?”朱明义也冲出门。
“我不知道啊!我刚伸手摸了个空,才发现她不见了。”
“小孩都这样,喜欢乱跑。”韩老头笑笑,他不理解为何两人如此紧张。
朱明义和杨芳焦急万分,根本没空搭理老韩。眼见朱阳不在四楼,随即决定分头去找,杨芳负责楼上,朱明义负责楼下。
因为朱阳身上没带钥匙,首先可以排除她私自回家。
于是朱明义沿三楼开始,一层层走到底楼,还是不见朱阳身影。他又来到室外,夜幕中扫视一圈,除了一个老人在散步外,其他什么人都没有。
当他准备先上楼和杨芳会和时,恍然想到一个地方,就是前天晚上朱阳跳绳的那个底层楼道口。
朱明义略带紧张地去往楼道口,楼道口依旧暗得吓人,但朱阳并不在。
正当他离开之际,倏地听见一些细微声响,好像是鞋子摩擦地面产生的动静。他寻着声音,慢步来至楼梯下方,发现墙角深处有个不知被谁砸开的小洞。朱阳两手抱住膝盖,端端正正地坐在洞里。
“阳阳,你在这边干嘛呢?”朱明义轻声问。
“小哥哥找我玩。”朱阳回答。
“这里没有小哥哥,快出来!”也不等朱阳回应,朱明义直接把朱阳从墙角拉出来,拍了拍朱阳裤子上的灰尘。便在这时,朱明义感觉身后有些不大寻常。
他猛然回头,看到两个人影,正浮现于墙面上,更确切地说,是像被塑料袋罩住那样凸显而出。
比起之前怪手印,这次两人都完完整整。一个女人,一个男孩,手拉手站得笔直。毫无疑问就是那对母子。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双方互相凝视着。
“小哥哥!”朱阳用手一指,咧开嘴笑。因为年龄尚小,她还没意识到眼前状况有何不对。
那男孩同样回以笑容,但笑得很诡异。还拍起手来。
母亲则深切地望着朱明义。
朱明义觉得快透不过气来,他无暇细想,迅速抱起朱阳,向外冲去。
可当他跨出几步,仅剩的理智又驱使他突然停止步伐。他努力稳定心神,深吸口气,回过身去。
朱明义看到的,是两个凄惨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