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呀?”与晋阳不同,徐慧多少感觉的到,陛下好像是认真的。
太宗颇为苦恼地说:“朕可是想了整整一天,才想出这个好主意的。你看,你喜欢孩子,又不敢抱襁褓中的小孩儿。那兕子就正好啊?或者你嫌她太大了,新城也可以,她也很乖的……”
眼看着太宗花样推销起了自家女儿,徐慧头疼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陛下。两位公主乃是文德皇后嫡出,过到徐慧名下,实在是委屈了她们。”
太宗默了默,转过头去看晋阳,“兕子,你觉得委屈吗?”
晋阳哪敢说委屈啊,可是……她弱弱地看着自家耶耶,小声道:“不委屈……只是有些奇怪。阿娘是阿娘,徐姐姐是徐姐姐,完全不同的呀。”
她说的好有道理,太宗忽然无言以对。
好像确实是蛮奇怪的。就好像两个一直以同辈关系相处的两个人,突然变成了母女一样。打个比方,现在要让徐慧认韦贵妃做母亲,徐慧叫得出口吗?
怎么想怎么怪异……
当着晋阳的面,徐慧没多说什么。等晋阳回自己的寝殿睡觉了,徐慧才道:“陛下,您不必如此的。徐慧并不急着要孩子呀。”
“可你总会想要的吧。”太宗有些气馁地说。
过去他时不时催着她,说想要个孩子,多少是有些要将她拴住的意思,可并不是真心执着于此。
但想不想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是另外一回事。眼看着自己才四十出头就被宣告剥夺了生育权,太宗很是郁闷。
他身为男人,面子上过不去也就罢了,太宗更担心的其实是徐慧的心情。
他认为女子这辈子的理想,无非是嫁一个好夫婿,生几个健康的孩子。却没有料到,徐慧同他所想完全不同。
“并非如此。”徐慧诚恳地告诉他,“我早就同陛下说过,一切随缘。若命里有,那便是上天赐予的福泽。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强求。”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是个刚刚得宠的小婕妤时,徐慧便已表明过自己的心志。从始至终,她都不会是那种靠生育能力夺宠的妃子。
徐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过说句老实话,太宗心里还是不信她。女人出嫁生子,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徐慧怎么会不介意呢?
不过徐慧愿意为了安慰他做到这个份上,太宗心中感动到无以复加。他拉住徐慧的手,当即立誓道:“慧儿,朕一定会一直对你好的。”
“嗯。”她抿唇浅笑,温润如流水。
后宫里没有一成不变的八卦,徐充容无子的话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就被另外两桩婚事的风头压了下去。
贞观十五年,举国上下都为这两门亲事所瞩目。
先是太宗册封宗室女李氏为文成公主,入吐蕃与松赞干布和亲。再是十五岁的高阳公主,下嫁房玄龄之子房遗爱。
高阳出嫁的时候,婚礼的规模与嫡出公主无二。不仅十里红妆铺遍了长安,后宫同样大宴三日,庆贺公主的出嫁。
许久未曾在徐慧面前露面的武才人,走到徐慧身侧,像是老朋友一般与她攀谈,“听说高阳公主这桩婚事,与徐充容有关?”
徐慧轻怔,摇头笑道:“怎么会呢。”
“我觉得也不会,你向来甚少插手这些事情。”武才人微笑道:“只是现在外面都把你传的神了。总有人说,高阳公主原本是要远嫁的,结果走了一趟清宁宫,陛下就下旨将她指给了房遗爱。”
徐慧但笑不语,没有接话。
“幸好不是你,不然高阳公主不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恨你。”武才人这话说得推心置腹,看起来对徐慧极其信任,“京城里谁不知道,她心里的人,可不是那今天的新郎官。”
徐慧听她这么说就想起来,晋王最近都没找过武才人了。除了徐慧,以前也不见武才人有什么交好的姐妹。想来她一个人在冷宫一样的静闲殿里呆着,心里也不好受。
深宫里不得圣宠的女人,大多要靠这些无聊的小道消息消磨时光。许久不见,武才人却突然跑来和她说这些,徐慧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能是说着说着,武才人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她撇了撇嘴,同徐慧道:“好久不见徐充容,媚娘还挺想您的呢。”
她这话听着像是谄媚,可语气里却有几分真心。徐慧友好地朝她笑了笑,温言道:“武才人最近还好吧?”
“老样子吧。”对于自己的近况,武才人似乎没什么兴致提。她突然想起来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就对徐慧低声说:“我倒是还不错,就是这宫里,恐怕安生不了多久了……”
徐慧看她一眼,忍住追问的冲动。武才人聪慧,不及徐慧问起,她便主动说道:“听说魏王殿下集贤才所撰的《括地志》,就要完成了……”
她点到即止,徐慧心领神会地颔首道:“武才人消息倒是灵通。”
“哪里比得上徐充容,日日长伴君侧。”说到这里,武才人当真有几分羡慕徐慧。不是羡慕她得宠,而是羡慕徐慧能够堂堂正正地坐在甘露殿里,在旁听政。
只可惜陛下对她,就没有对徐慧的这份信任……不然能够天天到甘露殿去,接触到那么多雄才伟略的大臣们,该是一件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啊!
武才人或许不得太宗的宠爱,但不得不说,她在政治上的敏感度很高。果然不出她所料,在魏王李泰献上《括地志》后,太宗大悦,对魏王大加犒赏。隆宠之盛,远超太子。
更要命的是,太宗捧魏王也就罢了,与此同时,他还斥责皇太子李承乾不学德行,不习术业。由于他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有着这样鲜明的对比,一时之间,朝廷内外议论纷纷。
历史似乎得以重演。太宗想起当年就是自己妥协,内心十分不爽。
徐慧抱着雪团儿坐在一旁,由他在那里左右手换着撑头思考。有时候他想得烦了,就突然问她一句,“慧儿,你说朕该怎么办?”
徐慧不认为太宗身处帝位多年,还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她知道,他只是没有下定决心罢了。现在并不是她出风头,展现自己有多么机智的时刻。
这也是她长了记性,变聪明了的表现。以前若有这样的时候,他问她便答。后来她才发现,其实道理太宗都懂,她说什么,不过是多费唇舌罢了。不如多给他一点点时间,让太宗自己下定决心,往往比她推一把来得更好。
所以面对太宗的问题,徐慧十分淡定地回答:“我相信您有办法解决。”
她说有办法,那是什么办法呢?徐慧或许心中有数,但她就是不说。
许久之后,太宗长叹一声,有些不服气地说:“恐怕还是得靠魏征了。当今朝臣里头,若论忠诚正直,没有人能超过魏征。朕若派他辅佐太子,定能杜绝天下的怨言。”
徐慧轻勾唇角。陛下还是很明白事理的嘛。
第二天上早朝时,太宗便颁下旨意,任命魏征为太子太师,领门下省事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