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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夕和林远的会面,是在咖啡馆的一个包厢中。
因为临近年关,没有太多顾客,服务员大都回家过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在服务着。
陆夕取下宽延的帽子,娴雅地脱下皮手套放在一边。她微笑着抚平了身后的衣摆,缓缓在林远的对面落座。
林远一时看呆了,有些颓废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口中喃喃自语,“真是太像了,太像了!”语气中又有一丝狂热与期待。
“什么?”陆夕假装没有看见林远的这些表现,轻声询问道。
林远这才回过神来,清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言不达意假笑道,“我给你点了咖啡,加了糖。”
陆夕低头轻瞥一眼眼前精致的咖啡杯,她将咖啡杯推出去一点距离,倒捧起了盛着温水的玻璃杯。她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喝咖啡不喜欢加糖。”
林远面露尴尬,悻悻道,“陆小姐,你的神韵气质和习惯动作都和我一个故人很像……我以为你也会跟她一样喜欢加糖的咖啡。”
陆夕眉头微挑——乔影最怕苦,每次喝咖啡不加糖根本难以下咽。这个她自然知道,那林远的意思是?陆夕抬头面露不解地望着林远,“林导,你的意思是?”
林远揉了揉额头,“我花了几年的时间,一直在筹备一部电影。”林远将目光投在陆夕的身上,紧紧地凝视着陆夕,开口道,“是关于国民影后乔影的生平,你知道,我与乔影之前是情侣……她走的这些年我很不好受,只能看着她的遗物聊以慰藉。我准备拍一部电影,纪念乔影逝世十五周年!听说陆小姐是乔影的影迷,既然如此有缘分,陆小姐要不要考虑考虑接下女一号这件事呢?”
陆夕看着林远这副紧张的模样,突然就笑了,“林导。我不知你拍这部电影的意义是真的纪念乔影后,还是只是……”陆夕盯着林远,一字一顿道,“是借着乔影后的名义糊弄观众,圈钱拿奖。”
林远在陆夕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他尴尬红了脸。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心思被戳破的同时林远心中对陆夕更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陆夕见林远有些不堪,她无奈的开口道,语气稍稍平和不再那般尖锐,“好了,林导。我不会接这部戏的。”陆夕微笑着继续道,“纪念一个人是要默默放在心里,不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并且我劝林导一句:愚弄观众者,必将被观众抛弃。”
林远涨红了脸,神色之间很是羞愧不堪,“抱歉了,陆小姐,今天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了。”林远急急忙忙地拎起安放在在一旁的文件包,跟陆夕道了声再见就往门外走去,仿佛再在陆夕那双透彻的眼神下他所有的肮脏都被倒映的一清二楚。
陆夕嘴角勾起无奈的笑容,低头瞥见林远的桌前被他忘记带走的手机。她不假思索,戴上帽子,拎起手套和手机就往外面追去。
冷清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吵闹声,陆夕听出是林远的声音,还有上次拉着林远一起的何婉。
林远的声音显然十分愤怒,“何婉,你竟然跟踪我!”
何婉的声音十分尖利,“林远,你还是不是人……是你对乔影念念不忘,是你因为我和乔影五分相似的容貌娶了我!现在你拍关于乔影的电影倒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了,宁愿找一陌生人都不愿意用我……。”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林远疲惫地应答道,“何婉,你知道你只是容貌上有些相像,但是气质神韵并无相像之处,这样根本演绎不出乔影的半分神彩。”
何婉凄厉地大笑,“当年为了事业,你选择隐婚,我没有说什么。我为你拉投资商喝酒喝得的胃出血也没有说什么,现在你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情到底将我置于何地!……林远,我想你无论是乔影还是何婉都没有爱过,你最爱自己……林远,我们离婚吧。”
林远有一刻的停滞,疲惫的声音才响起,“好,如果这样我们都累,只能这样了。”
陆夕靠着墙壁的脊背有些发凉,她脸上扬起一抹完美的笑容,迈出了步伐。路过林远何婉的面前的时候,她将手机塞进了林远的手中,未表一言,直接走了。
她的内心有些沉重——这世上,真的没有人愿意在原地等你这么久。
陆夕拎着手提包在咖啡馆不远处的站台上等待着,一亮珍珠白色的雷克萨斯ct停在她面前。陆夕一个鲤鱼打滚赶紧上了车,车子在她坐稳后立即发动。
纪琮坐在驾驶座上,他将正倾泻悠扬音乐声的音响关掉。
陆夕笑着对纪琮说,“小纪同学,打电话找我何事。”
纪琮苦着脸,语气颇为哀怨地向陆夕吐槽,“陆姐,还不是你到s市那天更新的那条动态。”
陆夕颇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想了想那天跟新那条动态的内容,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地。
于是疑问道,“什么意思?”
纪琮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道,“陆姐,看到后驾驶座上的那个保温盒没有?”
陆夕将视线定格在她右侧的一个白色上面绘着卡通图案的保温盒上,她一边拿起来揭开盖子,一边回答纪琮,“恩,看到了。”话音刚落,陆夕就看到保温盒第一层上挤挤满满的摆放着几个生煎馒头。她迅速的打开第二层,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只梅花糕。
这熟悉的味道,这卖相,就是她最爱吃的年记出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年记在s市独此一家,全国别无分店。陆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听纪琮意味深长的声音传来,“是苏总,紧急快递过来的……但他不知道你的住址,就寄到我家了。是不是还热着,陆姐,趁热吃啊。”说道最后,语气颇有调侃的味道。
陆夕的被纪琮说的有些哭笑不得,她只好说,“好啦,好啦,马上大不了分你点。”
纪琮却没有放过陆夕,他唇角带笑道,“我老爹他也知道这将事了,他说像苏总这样的人如果动心了就是一生了……所以,陆姐,如果你对苏总也有意思的话,找个时间就把他娶了吧!”
听着纪琮略带玩笑的话,陆夕简直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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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陆夕去了趟郊区墓园,给父母扫了墓,给自己和隔壁的元珏献上一束雏菊。
此后就一直窝在在程曼的别墅里。程曼外出处理事务时,陆夕就在家中看着慈善基金会的筹备工作。在程曼回家时候,陆夕在一边择菜,程曼在厨房里忙碌。晚上,她们抵足而眠,程曼述说着这些年的回忆,陆夕认真倾听这,偶尔说说去年拍戏的趣事,两人一聊就是一夜。她们之间默契,并未随着时间的流淌而逝去。
除夕那天,陆夕和程曼包了一天的饺子。夜晚,她们一起横躺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两大盘的饺子,还有一张加上元珏三人最后的合照。
她们一起看着这几年来越来越显无聊的春节联欢晚会,却面上都带着愉悦满足的笑容,像小时候少女年代那样充满兴致地观看,这一刹那,好像回到了从前。
陆夕和程曼一起守岁,直至新年的钟声敲响。
陆夕给程曼包了一个红包,程曼笑着对陆夕说,“陆夕,给你的这个红包我存了十三年……是我公司20%的股份。”
陆夕惊诧道,“程曼,你——?”
程曼拍了拍陆夕的肩膀,一脸理所当然,“当年你借给我的钱我都折算成了股份。”
陆夕摇摇头,反问道,“这算什么?”
“公司里我在慢慢地释权,我想我都奋斗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了。s市的分公司的相关事宜正在展开,我会亲自去的,并且在s市定居。我们三个以前说好的,以后养老的地方就在s市的。”程曼自顾自地说,然后盯着陆夕突然就笑了,“这本来就是应得的,属于元珏的那份我会放在慈善基金会里的。这个现这份我先保管着,总有一天你会需要的。”程曼说的很笃定。
陆夕盯着程曼的双眼许久,她才点点头。
程曼笑了,拍了拍陆夕的肩膀回房间先睡了。